界面新聞記者 | 黃姍

Adrien Stern和Tristan Stern兩兄弟最近來到北京，一同慶祝瑞士獨立家族制表企業百達翡麗（Patek Philippe）北京源邸開設10周年。他們的父親是百達翡麗總裁Thierry Stern。

兩兄弟上次來中國正值百達翡麗這間北京源邸落成開業，當時他們都還稚氣未脫。轉眼間，他們已經成為這個家族生意的第五代準接班人。

百達翡麗目前為Stern斯登家族所有，而Thierry Stern作為家族第四代傳人掌管和經營著這間百年企業。在2024年4月日內瓦鐘表與奇跡高級鐘表展期間，Thierry Stern曾首次對外透露了兩個兒子即將進入家族企業的計劃。而北京這場十周年慶典活動，是Adrien和Tristan兩兄弟作為第五代繼承人的首次正式亮相。

百達翡麗是瑞士制表界最為著名、也最具代表性的獨立制表品牌之一。根據摩根士丹利連續多年制作的瑞士制表業年度報告，百達翡麗的年營收規模在整個機械制表市場始終處在數一數二的位置。

2024年，百達翡麗在全球市場份額中排名第四，是僅次于勞力士的第二大獨立制表公司，排名第二和第三的歐米茄和卡地亞都隸屬于上市公司。

在瑞士制表業，獨立品牌通常是相對于大型的、規模化的上市制表公司而言，前者則往往由私人家族所持有，并負責經營。因此，一個獨立制表品牌要保持生生不息，有賴于家族管理者的經營智慧與長期堅持。

現實情況是，因家族后人經營不善而最終走向衰落的瑞士制表品牌的案例可能占了大多數。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一些知名獨立制表品牌的代際交接計劃總是能得到媒體、藏家和品牌合作伙伴的額外關注。

Thierry Stern在北京披露了更為詳細的兩個兒子的接班規劃。大兒子Adrien將于2025年1月正式加入百達翡麗，而小兒子Tristan會先去西班牙馬德里讀大學，目前計劃在四年以后加入百達翡麗。

Thierry Stern向界面新聞等在場媒體表示，兩個兒子加入百達翡麗是個人選擇，不存在強制要求。不過，在長期耳濡目染之下，子承父業幾乎是兩位年輕人無法回避的職業選擇。

Adrien和Tristan兩兄弟在更早以前就開始跟隨父親走訪全球各地的百達翡麗店鋪。與奢侈品行業其他幾個知名的歐洲家族類似，孩子們在很小的時候就不同程度地參與到家族生意中，這為日后順利接班打下基礎。

Thierry Stern對界面新聞等媒體表示，“我認為對他們來說重要的是要接觸并且詳細了解每家店鋪。對他們來說，跟我一起看看每家店是很重要的。”

之所以要熟悉百達翡麗在全球的每一間店鋪，是因為在不同地區市場，百達翡麗與零售商的合作方式會有所不同。

在大中華區以外的其他市場，百達翡麗品牌的代理零售商可能會在門店內“代理十幾個品牌。”那么品牌管理者需要特別了解在那些門店內百達翡麗腕表的銷售表現、客戶關系，更為重要的是把握好與合作零售商的關系，維護好品牌在該地區的生意。

即便在大中華區市場，不同的區域也有會所差異。在香港特區市場，百達翡麗的部分授權零售商傾向于選址在如尖沙咀這樣游人如織的鬧市區開店，鋪位也常常沿街而設。

而在內地市場，百達翡麗目前僅開設有兩家授權銷售點，一家是位于北京前門的品牌源邸，擴建于2014年。另一家位于上海外灘源的源邸，這是上海灘上的一處融匯中西建筑風格的歷史保護建筑，經百達翡麗歷時兩年的精心修繕后，于2012年10月正式開業。

這兩家源邸是百達翡麗攜手長期合作伙伴美最時集團在中國選址開設，它們顯著區別于其他地區市場的開店方式。北京和上海源邸更像是百達翡麗在海外的另一個家的概念，它們除了零售和展示空間之外，同時承載了品牌形象展示、會客交友等更豐富的使命。

上海和北京的兩間源邸在全球范圍內也在最高規格的百達翡麗品牌門店之列。這在它們店內所售商品也能體現。除百達翡麗日內瓦、倫敦和巴黎沙龍之外，全球范圍內僅有上海和北京源邸銷售完整的百達翡麗常規系列時計。

不僅如此，隨著上海和北京的兩間源邸項目在十多年前的陸續落地，百達翡麗在北京和上海兩地也搭建了強大的專業售后團隊。目前，百達翡麗中國內地僅有的兩處官方授權服務中心就位于上海和北京。

以上海益豐外灘源的百達翡麗客戶服務中心為例，該中心占地近1000平方米，可為30名工作人員提供充裕的空間。除此之外，百達翡麗在上海還開設了一家英才中心，這是該品牌在日內瓦以外設立的首個用于招募和培訓本地學徒的機構，力求提供遵循百達翡麗嚴格質量標準及百達翡麗印記要求的售后服務。

“當客戶或顧客來訪時，他們能真切地感受到這個地方所蘊含的時間的厚重感，這里（指北京和上海源邸）不僅僅是我長大的地方，更是一個傳承之地。我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但世界上找不到除了百達翡麗源邸以外的地方有這樣的氛圍，這是獨一無二的。”Thierry Stern在采訪中說道。

從多個維度來說，百達翡麗家族了解全球各地的品牌門店和合作零售商是這門生意成功的關鍵。

“對我來說，讓他們（兩個兒子）真正理解百達翡麗在每個店鋪中的位置也非常重要。他們陪同我訪問全球各地的店鋪，這可以讓他們迅速接觸到百達翡麗專賣店的獨特運營方式和全球零售市場格局。重要的是，他們能夠親眼見證與零售商的合作努力中的談判和策略。”

在百達翡麗的品牌哲學中，“傳承”是一個關鍵詞。這不僅涉及到品牌價值取向的傳承，也關乎品牌經營理念的延續。百達翡麗在全球范圍內合作的零售商伙伴有些關系長達百年，讓家族后代深度參與到零售伙伴的合作策略和談判中去，本身就是一個傳承的過程。但在這個過程中，百達翡麗的一些策略也在經歷變化與革新。

在中國內地市場耕耘十幾年后，百達翡麗迄今為止仍然只有北京和上海源邸這兩個授權銷售點，目前沒有任何消息顯示，百達翡麗會在內地新增銷售點。對此，斯登家族三父子做出了解釋。

“我們也知道中國有著巨大機會。中國擁有超過三千萬人口的巨大城市，這對我來說不敢想象，因為我的家鄉日內瓦只有八百多萬人。”

Thierry Stern對界面新聞表示，“但是問題在于如果我新開了一家店鋪，我該如何為這家新的店鋪提供產品呢？我并沒有足夠的產品，也沒有其他零售商愿意接受分配減少的情況。所以對我來說，保持這種平衡非常重要。”

的確在很長一段時間，顧客走進百達翡麗授權精品店會發現，由于商品實在供不應求，店里面陳列的腕表寥寥無幾，更別說可以當場買到一塊現貨腕表帶回家了。

Thierry Stern在2021年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曾提到，百達翡麗會每年小幅度增加產量以應對市場需求。但現實情況是，百達翡麗每年漲幅在1%到3%之間，這樣微小的漲幅依然無法滿足全球市場的巨大胃口。

為了改善這個情況，百達翡麗在權衡之下做出了一個決定——精簡全球零售網絡。起初百達翡麗在全球擁有725家零售點，直至目前，百達翡麗擁有約273家零售點，目標是減少到260家。

這意味著，最初的零售點數量與百達翡麗的期望數量相比，將實現約65%的減幅。Thierry Stern坦言，“這是一個巨大的減幅。”

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內，百達翡麗在歐洲、美國、東南亞等市場逐步推進這個渠道改革策略。這并非易事，因為這一決定意味著品牌要打破與諸多合作伙伴耗時數年建立的緊密合作關系。百達翡麗首先關閉了那些業績表現不好的授權零售商門店。接著又依據店鋪選址做了刪減，那些不再處在城市中心或鬧市區的門店不得不被放棄掉。

“這些決策從來都不是輕易做出的，我覺得它們非常困難。但它們對于維護百達翡麗的誠信和保持我們整個零售網絡的健康是必要的。遺憾的是，做出這樣的選擇是我職責的一部分，盡管這些決定并不是我樂于做出的。”Thierry Stern對界面新聞表示。

針對那些被保留下來的鋪位及授權零售商們，百達翡麗在這個生意周期也提出了新的政策要求。比如，授權零售商必須在門店中展示剛剛收到的最新批次腕表，一直到下一批貨品到點以后才能把前一批次的腕表賣掉。

這么做的目的是激活品牌零售店的客流量。但零售商起初對此頗為抵觸，因為這么做意味著零售商沒辦法迅速回籠資金，這對他們的現金流是一大考驗。

Thierry Stern表示，“我們鼓勵他們信任我們的這個做法，最初幾個月可能會很艱難，但庫存的輪換會支撐他們。現在，他們對這個成效非常滿意，因為這樣鼓勵了回頭客，并有機會向顧客介紹我們各式款式的手表。”

作為家族第五代繼承人，其大兒子Adrien已經率先參與到精簡全球零售網絡的決策和談判中。這一發生在真實商業場景中的代際傳承故事無疑是對百達翡麗品牌理念的最直接的詮釋。

“沒有人真正擁有百達翡麗，只不過為下一代保管而已。”——這是百達翡麗的經典廣告語。這可以視為這一瑞士制表商價值觀的縮影，他們鼓勵財富、智慧和觀念在代際之間的延續，認為經歷時間考驗而保留下來的事物與觀念才具備了價值。

同時，每一代的百達翡麗傳承系列廣告也會與時俱進。

2019年，百達翡麗曾推出過一則傳承系列廣告片。該廣告片主題是展示當代男性對于為人父這件事上的態度轉變。這包括父親花更多時間陪伴子女，在情感表達方面也比上一代更加開放等等。

代際交替必然面臨著新老觀念的交鋒與碰撞，如何在傳統與創新中找到平衡考驗著老一代家族管理者的智慧。Thierry Stern提到，他的兩個兒子已經開始參與日內瓦總部的設計會議，并給出他們自己的意見。

“我認為這非常有趣，因為他們有新的想法，這是新一代。所以我也必須適應年輕一代的品味，同時也不能失去上一代的品味。”

百達翡麗傳承系列廣告與斯登家族的發展在現實中形成互文，這或許是一種巧合，但也多少揭示了家族管理者與品牌理念在長期共存中達成的某種高度一致性。

2014年北京源邸開業時，百達翡麗推出了世界時間系列腕表——該系列腕表今天已經是非常能代表百達翡麗高級制表工藝的系列時計之一。

此次在北京源邸十周年紀念特別展覽上，百達翡麗推出了一款全新白金限量款世界時紀念腕表，搭載品牌自主研發的240 HU C超薄自動上弦機芯，限量25枚發售，以時間之藝致敬中國。

與此同時，為慶祝北京源邸開幕10周年，百達翡麗在北京舉辦了“北京時間 落邸為家”特別展覽，誠邀腕表愛好者前去探索百達翡麗的制表世界。

展覽上，除了這枚全新Ref.5330G-011白金限量款世界時腕表，百達翡麗還展出了2024年常規系列的時計新品，以及融合了中國傳統元素的圓頂座鐘、腕表等珍稀工藝作品，充分展示了百達翡麗標志性的大明火琺瑯、手工雕飾紋、寶石鑲嵌等裝飾技藝。

十多年過去，百達翡麗推出的時計作品在傳承品牌高級制表工藝的同時，也有很多創新變化，包括停產了一些在市場上非常熱門的腕表作品，把生產制造的重心放在不斷推陳出新上。

與諸多瑞士老牌高級制表商一樣，百達翡麗要適應未來的時代環境和市場需求。高級鐘表市場如今一個顯著的變化是消費人群的年輕化。二三十年前，百達翡麗的客戶平均年齡在50歲以上，如今卻有越來越多30多歲的成功人士成為百達翡麗的買家。

隨之而來的是客戶品味和偏好的變化。例如，更加年輕的客人對更加運動化、更適合日常佩戴的手表有很高的需求。斯登三父子還提到，在材料的選擇上，比如老一代百達翡麗的客人偏愛祖母綠、紅寶石和藍寶石，而年輕一代對寶石品種的選擇會更加寬泛。這些都為百達翡麗腕表設計帶來了新的可能性。

不過，在創新的同時，品牌也必須堅守的一個前提條件是：產品設計必須保持行業高水準，甚至高于整個瑞士制表業。與此同時，變化也必須符合家族堅守百年的一個規律，即“不要做花哨的設計，要做出在10年、20年后仍然美麗的東西。”

一個超越百年歷史的家族品牌在市場上經久不衰的秘訣就是在傳承與創新之間找到平衡。這要求管理者要能隨時了解市場的變化，在堅守傳統的同時還能跟上年輕一代的腳步。

始終保持這種積極態勢的一個方法是代際傳承。對于由家族長期經營的品牌而言，這既是與生俱來的優勢，也是代代面臨的挑戰——斯登家族在這個議題上歷經了幾代人的實踐。

Thierry Stern表示，“我們很幸運，擁有一個將傳承深深植根于價值觀中的家族， Adrien和Tristan也在一個談論手表、美麗和制表師的家庭中長大。這是我所堅持的，也是百達翡麗所堅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