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劉婷
周二，全球金融市場迎來大反攻，似乎擺脫了“黑色星期一”的陰影。分析人士認為，從最近幾日的金融市場動蕩來看，投資者對美國經濟衰退的擔憂可能被夸大了，但美國經濟放緩是不爭的事實，接下去“衰退交易”將繼續主導市場情緒。
點燃“黑色星期一”的導火索是8月2日美國勞工部公布的就業報告——7月非農就業新增人數大幅低于預期和前值，失業率升至4.3%，創近三年來最高水平。這一數據還觸發了“薩姆法則”，該法則認為，若失業率在一年內從低點上升0.5個百分點及以上，經濟衰退即將來臨。就業報告發布當日，美股三大指數全線收低，美元指數跌1.1%，創近5個月收盤新低。
周一，亞洲市場開盤后，日經225指數狂瀉12.4%，抹平年初至今的漲幅，也創下史上最大下跌點數，打破1987年10月20日的紀錄；韓國綜合指數創2008年以來最大跌幅，日韓及土耳其等股市主要指數觸發熔斷機制。亞洲市場的動蕩又反饋至美股，道瓊斯指數、標普500周一分別收跌2.6%、3.0%，雙雙創下2022年9月以來的最大單日跌幅。
但大規模的拋售潮只持續了一日，周二全球市場即“轉危為安”，日經225指數收漲10.2%，漲超3200點，創有史以來最大上漲點數；日元對美元匯率從一天前的約141關口跌回146附近；美股當天亦集體收高，除道指外，標普500和納斯達克指數漲幅均超1%。周三，截至北京時間11:16分，日經225指數漲2.3%，韓國綜合指數漲2.6%。
分析人士認為，不能僅憑7月就業報告就判斷美國經濟已進入衰退，但美國經濟確實在放緩，未來一段時間，“衰退交易”將取代“降息交易”成為金融市場的主旋律。
奧菲爾資產管理公司研究主管盧克·麥克米蘭對英國《衛報》表示，現在斷言美國將陷入衰退還為時過早。原因在于美國經濟仍存在一些支撐因素，比如企業和家庭的資產負債表并未大幅收縮，大規模財政赤字的托底也對總需求形成支撐 。
長江證券研究所宏觀團隊也表示，無需對美國經濟過度悲觀。他們指出，在天氣等暫時性因素的擾動下，單月數據或有失真，拉長時間維度看，美國勞動力市場仍走在穩步改善的路上。一方面，今年以來的職位空缺率從高位緩慢下降，意味著勞動力需求并未快速走弱，另一方面，疫后至今勞動供給始終未回歸趨勢水平，考慮了移民因素的供給改善速度也偏溫和。
一度轉正的美國國債收益率曲線是一些投資者認為美國經濟已進入衰退的又一證據，但市場對此的分歧更大。
周一盤中，10年期美債收益率一度超過2年期美債收益率，為兩年來首次，但很快兩者又重回倒掛狀態。周一收盤，10年期美債收益率和2年期美債收益率之差為-0.11個百分點，周二收窄至-0.09個百分點。
財經網站Forexlive分析師亞當·巴頓表示，自1955年以來，收益率曲線倒掛在預測美國經濟衰退方面一直保持著良好的記錄。然而，真正預示衰退來臨的并不是曲線倒掛，而是曲線回正時。“我們可以把它想象成風暴預報，倒掛是指風暴形成，解除倒掛是指風暴登陸，尤其是在前端主導的牛陡期。”巴頓說。
長期以來，美國國債收益率曲線被視作是美國經濟健康狀況的重要風向標，當10年期和2年期美債收益率出現倒掛時，通常代表著經濟衰退的早期信號。本輪美債收益率曲線倒掛始于2022年7月，目前已創下了史上最長的連續倒掛紀錄，不過衰退并沒有到來，這引發外界對這一預測目標準確性的質疑。
東方金誠研究發展部高級副總監白雪對界面新聞表示，收益率曲線對經濟衰退的指示性并不絕對，尤其是對于經濟何時進入衰退的指示性較差。無論是曲線倒掛，還是結束倒掛，均是市場預期推動交易的結果，而市場對于衰退的預期增強，并不一定代表真實的經濟衰退馬上到來。
她解釋稱，收益率曲線倒掛，既可能源于短端利率上行，也可能是長端利率下行的結果。影響長短端利率的因素很多，比如短端利率快速上行通常是加息所致，而長端利率下行，既可能是因為市場對未來經濟存在下行甚至衰退預期，也可能是期限溢價壓降的結果。這就意味著，不同原因導致的曲線趨平/倒掛，對于指示經濟衰退的效果存在較大差異。
她進一步指出，此輪美債收益率倒掛收窄主要是市場降息預期大幅提振所致。上周末公布的一系列經濟數據走弱，進一步證明美國經濟下行壓力加大、通脹壓力減弱，引燃市場對于美國經濟即將轉向衰退的擔憂，并開始定價美聯儲可能在今年加大降息幅度與次數。這一預期導致上周四以來，對貨幣政策走向最為敏感的2年期美債收益率連續兩個交易日大幅下行41個基點，超過同期10年期美債收益率下行幅度（累計29個基點），從而使此前倒掛的曲線呈現陡峭化趨勢，接近結束倒掛。
“當前，美國確實處于經濟增速連續放緩、衰退預期增強的階段，但市場的‘衰退交易’過度超前，由此判斷美國經濟很快即將進入衰退并不準確。”白雪說。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合作研究部主任劉英也認為，美國經濟正在走弱。她對界面新聞表示，近期發布的一系列經濟數據，比如7月非農就業、制造業采購經理人指數等，顯示美國經濟動能走弱，這些指標就像身體健康的提示器，頻繁亮紅燈的指標提示了衰退風險。
對于股市而言，分析師認為，恐慌情緒正在散去，短期內市場可能迎來一波反彈，但基本不可能再現之前的大牛市，“衰退交易”將取代“降息交易”成為市場的主宰。
“此前牛市的邏輯是因為降息預期，但是美國就業數據引發了市場的負面解讀，這一糟糕的指標使投資者擔憂美國經濟衰退正在加速到來。”歐珀資本管理公司首席投資官奧姆卡爾·喬希對《衛報》說。
桑伯格投資管理公司投資聯席主管本·柯比在周二發布的一份報告中稱，市場很可能會迎來一波大幅反彈，從而抵消過去幾天的大部分損失，但這種漲勢難以長期維持。“如果沒有積極的催化劑，經濟和風險資產的勢頭可能會減弱。”柯比說。
周一，有“華爾街恐懼指標”之稱的VIX指數一度沖至65以上，收盤報38.57，較前一交易日大漲64.9%，創2020年3月新冠疫情爆發以來最高水平。自新冠疫情緩和以來，VIX指數一直保持在低位，通常低于20。周二，VIX指數繼續回落至26。
劉英則認為，美股短期會以震蕩為主，尤其需要關注其外溢風險。“這次‘黑色星期一’的股災，究竟是由美國經濟數據表現不佳帶來的短時間沖擊，還是提示了深層次的美國經濟結構性問題，還需要持續觀察。”她說。
此外，摩根大通全球外匯策略聯席主管阿林達姆·桑迪利亞周二在彭博電視上表示，日元套利交易平倉還沒有結束，目前只完成了50%到60%。日元套利交易是一種常見的投資策略，投資者借入低息的日元，用于投資回報率更高的非日元資產。然而，隨著日元的連續升值，這一交易模式面臨巨大挑戰，日元套利交易平倉也是引發周一全球股市動蕩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