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編輯｜劉海川

2020年，當卡瑪拉·哈里斯因為電視辯論表現不佳而退出美國大選時沒有想過，4年后，自己將成為民主黨的“新希望”。

7月21日，退出總統大選的美國總統約瑟夫·拜登宣布支持副總統哈里斯成為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

如果成功拿下民主黨提名，哈里斯將成為繼希拉里·克林頓之后的第二位獲得正式提名的女性總統候選人。如果哈里斯在今年的大選中獲勝，美國將迎來歷史上首位女總統、首位非裔印度裔總統。

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唐納德·特朗普火速發動攻擊，嘲諷哈里斯比拜登“更無能”，宣布自己擊敗哈里斯比擊敗拜登更容易。

哈里斯能否成為美國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民主黨在距離大選前3個多月臨時換帥是否會加大共和黨獲勝的可能？今年美國大選為何亂象頻發？

哈里斯將接棒？

拜登為哈里斯站臺后，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前國務卿希拉里·克林頓以及部分民主黨大金主表示了對哈里斯的支持，但民主黨大佬眾議院前議長南希·佩洛西和前總統貝拉克·奧巴馬沒有表態。Netflix聯合創始人雷德·哈斯汀斯等民主黨大金主也沒有明確支持哈里斯。

除哈里斯之外，加利福尼亞州長加文·紐森、密歇根州長格雷琴·惠特默、賓夕法尼亞州長喬什·夏皮羅、肯塔基州長安迪?貝希爾、加州眾議員羅·康納都是熱門替補人選。

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美國研究中心主任吳心伯對界面新聞表示，有了拜登的支持，哈里斯獲得民主黨內提名“問題不大”。他指出，拜登已經在民主黨初選中獲勝、鎖定黨內提名，他對哈里斯的支持將影響民主黨內代表的態度。哈里斯的年輕、女性、少數族裔背景也符合民主黨選擇候選人的標準。

對于其他熱門替補人選，吳心伯認為無論是加州州長紐森還是密歇根州長惠特默都沒有為在今年參加大選做好準備，“這次他們可能不會積極爭取，主要還是瞄準4年之后。”

中國社科院美國研究所研究員劉衛東也認為，有了拜登的大力支持，其他民主黨人難以擊敗哈里斯。他補充，除了得到拜登和克林頓夫婦支持，哈里斯的優勢還在于她有權直接使用拜登陣營目前可支配的2.4億美元競選經費。在民調中，哈里斯與特朗普的差距也是最小的。

美國選舉預測機構決策臺總部最新公布的綜合民調顯示，特朗普的支持率為47.4%，比哈里斯高2個百分點。

華盛頓郵報/益索普的民調顯示，在拜登退選前，29%的民主黨和親民主黨獨立選民認為哈里斯能替代拜登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加州州長紐森為7%，密歇根州長惠特默僅3%。

哈里斯是誰？

哈里斯現年59歲，拜登81歲，特朗普78歲。不同于拜登和特朗普的白人血統，哈里斯是印度裔和非裔混血。她的母親是來自印度的生物學家，父親則是來自牙買加的經濟學教授，父母在她7歲時離異。

哈里斯出生于加利福尼亞州奧克蘭，幼年時隨母親前往加拿大魁北克省蒙特利爾，在當地度過小學和中學生涯。大學時她回到美國，進入華盛頓特區的霍華德大學，主修政治學和經濟學。大學畢業后，她重返加州進入加州大學黑斯廷斯法學院，獲得法學博士學位。

畢業后，哈里斯最初在加州阿拉米達縣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工作。1998年她轉入舊金山市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后在2003年當選舊金山地方檢察官。2010年，哈里斯當選加州總檢察長，成為該州歷史上第一位女性總檢察長和第一位非裔印度裔總檢察長。任加州總檢察長期間，她最著名的事跡是推翻加州對同性結婚的禁令。

2016年，哈里斯進入美國國會，出任加州聯邦參議員，也是該州歷史上第二位非裔女性參議員。在任參議員期間，哈里斯譴責了特朗普的“禁穆令”、反對特朗普任命保守派法官尼爾·戈薩奇進入聯邦最高法院。

在聽證會上，哈里斯對戈薩奇展開的嚴厲拷問引發了美國媒體關注。后來，戈薩奇成為推翻“羅訴韋德案”、取消美國憲法對墮胎權保護的關鍵人物。

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時，哈里斯也是民主黨競選人之一，但因為辯論表現不佳在黨內初選階段就宣布退選。退選后的哈里斯成為了拜登的副總統候選人，并于大選后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女性副總統、第一位非裔印度裔副總統。

在任副總統期間，哈里斯多次強調的議題是保護女性墮胎權。吳心伯認為，哈里斯任副總統的政績“泛善可陳”，“拜登當時提名哈里斯出任副總統候選人時，看中的并非是她的能力，更多是看重了她代表的政治符號——女性、少數族裔，有助于爭取女性和少數族裔選民的支持。”

吳心伯指出，民主黨內部對哈里斯任副總統的評價并不高，唯一最成功的政績是美國2022年中期選舉時，哈里斯利用最高法院推翻墮胎權保護引發的爭議阻止共和黨獲得大勝。

劉衛東進一步表示，如果哈里斯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在政策主張上，她將延續拜登的政策。

劉衛東指出，民主黨的新任候選人將把精力放在尋找副手和獲得黨內支持上，因此沒有時間去提出具有個人特色的內政外交主張。除此之外，新任候選人的核心責任是戰勝特朗普，拜登的政策正是為此而設計的，因此接受拜登的政策也對競選有利。

“拜登的支持對于誰能成為候選人至關重要。拜登對接班人一定有一個前提條件——你必須要支持我制定的競選綱領，如果你不支持，我也不會讓你接班。”劉文東表示。

共和黨勝算加大？

在此前的大部分民調中，哈里斯的支持率都落后于特朗普，時而與拜登持平時而排在拜登之后。民主黨在距離大選前3個多月排擠拜登、臨時換總統候選人，使得民主黨以內斗的形象面對選民，也讓部分民主黨人擔憂如此變動將為共和黨提供助力。

眾議院議員、民主黨此前的3號人物吉姆·克萊伯恩警告，如果民主黨不迅速團結起來、支持同一名總統候選人，則有可能在11月的選舉中敗給共和黨。

克萊伯恩提到了1968年，美國時任總統林登·約翰遜因為民主黨內斗、越戰不利和身體原因退選，最終共和黨人理查德·尼克松贏得大選。他擔憂1968年的結果將重演。

但吳心伯和劉衛東均認為，拜登退選并不會加大共和黨的勝算，反而會增加民主黨的機會。

“事實上，特朗普不希望拜登退選。”吳心伯指出，拜登目前處于亞健康狀態，因此特朗普才能在第一場電視辯論就讓拜登如此狼狽甚至引得民主黨內斗。這樣的拜登繼續參選，也增加了特朗普獲勝的可能。

民主黨把拜登換成哈里斯則改變了格局。吳心伯表示，從選民角度看，在特朗普與拜登兩人之間，雖然選民對兩人都不滿意，但拜登的身體狀況使得選民對其能否正常履行總統職責心生懷疑，所以部分選民會被迫支持特朗普，但特朗普并非理想候選人。

哈里斯的出現，讓選民們有了更多選擇。吳心伯認為，部分中間選民因為國會山騷亂對特朗普心有余悸，擔憂他上臺將再度引發政治風波和動蕩。與特朗普相比，雖然哈里斯沒有突出政績，但她沒有背負刑事罪名也沒有被控煽動騷亂，再加上年輕、女性、少數族裔的特征，“實際上是增加了民主黨獲勝的可能”。

吳心伯預測，如果哈里斯成為總統候選人，民主黨勢必會調整競選策略。“拜登的身體狀況使得他無法一直保持活躍，但哈里斯能發揮年輕的優勢，將對共和黨發動進攻。”他指出，哈里斯之后可能會瞄準關鍵搖擺州中的3州——密歇根、賓夕法尼亞和威斯康星，之后兩黨在3州的廝殺將非常激烈。

民調機構Morning Consult本月早些時候的調查顯示，在6月27日與特朗普的電視辯論后，拜登在7個搖擺州的支持率反而有所上漲，與特朗普的差距縮小到2個百分點。除此之外，拜登還在密歇根和威斯康星兩州領先特朗普，此前僅為密歇根。賓夕法尼亞則是拜登的故鄉，拜登出生于賓夕法尼亞州斯克蘭頓。

劉衛東認為，拜登的劣勢——年齡、執政效果，哈里斯都沒有。因此哈里斯成為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不會助力共和黨，而是會在短期內對民主黨的支持率有刺激作用，“拜登退選后民主黨的捐款大幅上漲本身已經說明了問題。”

他同時指出，面對哈里斯，共和黨之后將在競選策略上做出調整，“因為他們面對的不是一個老人了。”

拜登退選后，特朗普的競選團隊已經發表聲明，把拜登政府的政策與哈里斯相關聯。特朗普團隊還準備推出一系列攻擊哈里斯的廣告，包括指責哈里斯給拜登的健康狀況打掩護以及擔任加州總檢察長時的所作所為。特朗普顧問認為大部分美國選民并不了解哈里斯，因此團隊能更容易在選民心中提前塑造哈里斯的形象。

今年大選為何亂象頻發？

今年的美國大選是混亂頻出的一次大選。

今年初，共和黨控制的得克薩斯州政府就美墨邊境的非法移民暴漲硬剛拜登政府，甚至引發了“美國內戰”的謠言。巴以沖突最激烈時，美國大學發起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議潮，共和黨人用“反猶主義”攻擊抗議學生和民主黨人，大批學生被捕，共和黨把持的眾議院威脅要停止給學校撥款。

4月開始，特朗普就“封口費”案出庭，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遭到刑事審判的前總統，隨后特朗普也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位被判刑事罪名成立的前總統。共和黨沒有譴責特朗普，而是集體指責拜登政府濫用司法打擊政敵。

81歲的拜登多次因在公共場合口誤成為媒體焦點。為了證明自己，拜登主動約戰特朗普提前展開電視辯論。但辯論適得其反，引發了民主黨對拜登的“逼宮”。在“逼宮”呼聲越來越大時，特朗普在競選活動中遭槍擊，僥幸躲過一劫。到上周末，一直拒絕退選的拜登改變主意宣布退選，美國大選格局再度發生變化。

劉衛東認為，今年美國大選的亂象頻出說明美國如今的政治現象已經超過了美國國父們當初設計的原則框架。美國當初的設計是三權分立、權力制衡、憲政治國，維持這些原則的基點是大家對這些原則都具備共識，不至于采取過于極端的行為。

他表示，美國此前是可以通過互相妥協來解決政治分歧的，“大家都有一個默契，誰都不越界。”但特朗普開啟了越界之風，“合法非法的事我都敢干。”特朗普的行為也刺激了其他人，美國政治的暴力化和兩極化也越來越強烈。

在劉衛東看來，特朗普能夠上位是因為美國很多問題兩黨均無法解決，導致選民的不滿越來越強烈。隨著不滿增加，選民就更傾向于選擇走極端路線的候選人、希望能快速解決復雜問題，“特朗普就是代表。”

另一方面，民主黨想要阻止極端代表執政，拜登就是這樣被選擇出來。但劉衛東認為拜登的個性和執政能力并不強，當初上臺最主要是完成阻止特朗普連任的歷史作用。他能夠上臺也是美國老人政治的體現，老年人占據了黨內最有利位置。

如今拜登的年齡和執政能力又成為了阻礙，導致他如今被選民拋棄。“當前的選情實際上代表了美國國內的政治動向，社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可以算美國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劉衛東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