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馬財經 武麗娟 張凱旌
編輯|高巖
兩位中國醫療器械企業的資深人士，原本相約赴菲律賓拓展業務，卻沒想到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
近日，兩名中國醫療器械公司“中層”在菲律賓遭遇綁架并被撕票的消息在業內流傳甚廣。據“第一財經”、《南方都市報》等媒體報道，其中一名受害者夏軻孚為港股上市公司潤邁德（2297.HK）的國際營銷總監，另一名受害者孫靖則是某心血管醫療器械的經銷商負責人。
7月1日晚間，中國駐菲律賓使館發布消息，中菲將加強執法合作共同打擊跨國犯罪。7月2日，該官網發文確認了上述消息，向兩名遇害者表示哀悼，稱已敦促菲方加大辦案力度，盡快緝拿并嚴懲兇手。
此外，由于孫靖是美籍華人，本案還引起了美國聯邦調查局（FBI）的關注，目前中、美兩方正配合菲律賓警方反綁架大隊進行調查。
不過，目前，潤邁德并未正式對外公開回應此事。
一筆生意，是怎么談成一場命案的？兩名醫療器械高管在菲遭綁架遇害，也引發了業內對醫療企業出海安全的討論。
中企管理人員被設“連環套”？
據自媒體菲律賓華人平臺“菲華吧”消息顯示，夏軻孚是在今年5月參加法國巴黎歐洲心血管介入醫學大會（EuroPCR）時，與孫靖相識。兩人在大會上認識了自稱深諳菲律賓業務的經銷商“李娜”。據受害者家屬所述，會談期間，李娜提及自己的老板是菲律賓著名的福建商人，主做房地產業，這次菲律賓小馬科斯總統上臺，還受到了這位老板的幫助。
來源：小紅書網友
“菲華吧”認為，為了得到夏軻孚和孫靖的信任，李娜定是提到了一位在菲律賓具有知名度和影響力的福建華商姓名，甚至通過某種方式證明了自己與該華商的關系。這才讓兩人相約一同在6月飛往菲律賓，拓展新業務。
然而，剛下飛機不久，夏軻孚和孫靖就相繼失聯，他們的家人隨后接到了綁匪的威脅電話。其中一位家屬向綁匪支付300萬元贖金，但于事無補，受害者慘遭綁匪4天折磨后，仍被撕票。
菲華社區的反綁架組織恢復治安運動創始人洪玉華認為，該案件可能是一個國際犯罪集團所為，犯案手法與數年前一起塞浦路斯華商在菲遭綁架的案件相似。
當時，兩名塞浦路斯的華商也是剛落地就被綁匪接走，幸運的是，這起案件中，家屬支付贖金后，綁匪就把人放了。
也有觀點認為，從夏軻孚和孫靖被綁架的地點——馬尼拉機場推測，案件也有可能是克拉克三號園區（菲律賓知名詐騙園區）內豢養的綁匪，或菲律賓當地非法網絡博彩運營商“幸運南方99號外包公司”相關的華人綁匪團伙所為。
頻發的綁架案在菲律賓根深蒂固，使得其一度被稱為是“亞洲綁架中心”，首都馬尼拉也被評為“世界綁架之都”，國人要警惕此類騙局。
據《新京報》報道，7月1日，遇害者家屬已在北京舉行追悼會，目前正帶骨灰回老家安葬。家屬稱，公司已給予家屬相應幫助，善后工作正在進行。
兩年市值蒸發70億港元潤邁德已成“仙股”
夏軻孚的經歷，也讓人們關注到了其身后的“血管介入機器人第一股”潤邁德。
潤邁德由霍云飛、霍云龍兄弟創立于2014年，定位于血管介入手術機器人的醫療器械公司。
兩人創業的背景，是近年來冠脈疾病的診斷和治療，正從傳統僅靠冠脈造影的結構性指標判斷，不斷向以FFR（血流儲備分數）和IMR（微循環阻力指數）為代表的功能性指標評價的精準診療方向發展。
現階段，歐美及其他發達國家的冠脈中度狹窄患者在決定是否安裝心臟支架前，普遍會進行FFR診斷；而IMR可用于評估冠脈微循環狀態。兩者結合，便可綜合評估冠心病患者的冠脈血流狀況。
但想測精準這兩個數據并非易事，傳統方法多存在操作難度高、風險大、時間長等問題，IMR定量測量更是各國心血管領域的研究熱點。
霍云飛的碩士學位就讀于曼徹斯特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后在世界500強任職多年，是計算領域的技術專家；霍云龍博士就讀于華盛頓州立大學機械工程專業，深耕生物流體力學領域多年。兩人相信流體力學、計算機技術的結合，能創造出更先進的診療手段，提高術者檢測效率，造福冠脈疾病患者。
也因此，潤邁德自創立就扎根于FFR、IMR檢測賽道。其核心產品caFFR系統已同時獲得歐洲CE認證、國家藥監局及其他多國的批準；caIMR系統也已于2023年4月獲得國家藥監局批準，成為全球首個獲準進行商業化的微創IMR系統。
2023年，潤邁德實現營收7321.9萬元，絕大部分為caFFR及caIMR系統商業化帶來的貢獻。截至2023年底，國內已有超1350家醫院使用過潤邁德的caFFR系統。
來源：公司公告
不過，血管介入機器人在實際使用場景中，還面臨諸多問題。
比如，機器人的使用門檻很高，不僅要掌握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還得擁有完善的醫學場地，并花大量時間培訓醫生。
此外，血管介入手術機器人作為一種創新型醫療設備，國內市場長期沒有獲批產品，相關企業只能自主教育市場，而這就要考慮到醫院預算、科室需求、臨床認可度等多重因素。即便是醫院愿意采購，高昂的采購費、開機費也會轉嫁到患者身上，導致生意難以大規模普及。
事實上，自開始商業化以來，潤邁德一直都深陷盈利困境。Wind數據顯示，2019年來，潤邁德從未盈利，累計凈虧損已超22億元。
在此背景下，又適逢近兩年醫療板塊股價整體低迷，潤邁德上市當天便破發，較發行價下跌10.26%。截至7月2日股價自上市高點跌幅超96%，市值蒸發近70億港元。目前股價僅為0.186港元/股，市值2.17億港元，早已淪為“仙股”。（“仙”是對英語“cent”（分）的譯音。仙股就是指其價格已經低于1元，因此只能以分作為計價單位的股票。）
截至2023年末，潤邁德99.35%的營收都來自國內市場。2023年報中，潤邁德曾對2024年業務作出展望，將積極布局海外市場和加強國內市場的滲透，爭取2024年全年實現良性增長及高質量發展。
根據公告信息，目前潤邁德的血管介入手術機器人正在研發中，預計2024年底前推出。公司還布局了RDN設備，另有一款在研產品Flash腎動脈去交感神經消融（“RDN”）系統，預計2025年推出。
誰料，海外拓展還沒有正式開展，公司高管便在海外慘遭不幸。
中國藥企出海淘金機遇和風險同在
據《2023中國醫療器械產業發展報告》顯示，2022年我國醫療器械行業整體營業收入達到了1.3萬億元，其中規模以上生產企業的營收更是達到7577億元。預計到2025年，醫療器械生產企業的營業收入將突破1.8萬億元。
在醫療器械領域，手術機器人是當下最熱門領域之一。
“弗若斯特沙利文”數據顯示，2015-2020年，中國手術機器人市場從0.9億美元增長至4.3億美元，年復合增長率超過35%。
不過，目前很多企業面臨盈利困境。
根據2023年業績報告，部分醫療器械行業上市企業業績慘遭下滑，甚至深陷巨額虧損。
另一邊，當前國際化和高端化已經成為醫械產業的共識，布局高端業務線、推進出海戰略，成為醫療器械領域破局的關鍵。企業的出海腳步正在加快，但出海并非易事。
正如此次兩位不幸遇難的行業人士，醫療從業人員在海外的業務會經歷不少困難和艱辛。
《第一財經》旗下“健聞咨詢”曾經做過相關調研，周逸是醫療器械出海咨詢公司WExAct創始人，20年前他是邁瑞開始全球化布局最早的參與者之一。像所有的外貿工作者一樣，周逸在世界各地，一步一個腳印，一家客戶接一家客戶。還有國內做耗材的器械商講述，自己的公司也嘗試過創新，但渠道優勢、低價優勢是公司的舒適區，更容易變現。2016年左右，公司曾在國際上布局過手術機器人，一度為自己和世界一流團隊之間的落差感到焦慮。但有一天他突然釋然了：“這個市場上通常只有一個贏家，可以拿到足夠訂單?！?/p>
海賦出海賦能平臺（Overseas Empowerment）發起人陳朝暉認為，中國企業出海一方面依托自身的產品、技術、管理等優勢，另一方面還面臨文化差異、出海環境、價值主張、出海模式、組織形式、管理語言等挑戰。這不僅要求企業具備跨文化交流的能力，更要求企業在復雜多變的國際環境中保持敏銳的洞察力和理性的判斷力。企業在出海之前，可以先預演到目標國家會碰到什么問題，請當地的專家和業界人士提供多方面的可能性，將預案編制成具體場景，并進行預演。經過充分的預演，企業可以更好地應對未知的挑戰。
艾媒咨詢CEO兼首席分析師張毅表示，中國醫療企業出海目前已經是一個方向和趨勢，但其中所遭遇的風險挑戰也非常明顯。首先，菲律賓這件事確實表明安全風險是中國醫療企業出海時不得不面臨的一個重大挑戰。
其次就是在市場競爭方面的風險和挑戰，東南亞市場是中國醫療企業出海的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地，尤其是在以新加坡為中心的東南亞經濟中心，吸引了大量的中國藥企入駐，東盟國家的藥品監管環境，總體來說碎片化、差異化比較明顯。在不同的國家，藥品上市和機械方上市方面，還是有很多來自于本土、國際以及政策上的限制。東南亞市場的挑戰還是在于它的本土制藥產業發展非常薄弱，主要還是依照進口藥品和器械，過去主要是歐美，如今中國藥企也越來越多。
從早期的低端產品出口到現在的高端技術和品牌輸出，中國醫療器械的國際化之路既充滿機遇也充滿挑戰。
具體到東南亞和歐美市場的區別，張毅認為，歐美市場有全球最嚴格的監管和認證，主要風險還是來自于政府的監管體系和監管風險。中國藥企要打開一片天地，產品創新性是最重要的，如果同質化基本上沒戲。而東南亞市場像菲律賓，安全風險還是比較突出的，尤其對中資企業來講非常不安全。第二是來自于市場競爭，東南亞市場主要還是靠跨國藥企在主導，它的市場規模整體比較小，經濟發展水平也決定了這樣的一個市場開展。相對來說，對中國企業也比較簡單，所以東南亞也被作為中國藥企出海的首選落地。
當然，出海也有一些先發優勢。張毅表示，國內市場在研發和市場的競爭非常激烈，也就意味著中國的企業有更多好品質的產品可供出海，拓展市場之用。所以中國產品的能力和性價比，是展望海外的重要契機。另外從國家政策的支持情況來看，2015年國內醫改，中國醫療企業具有更多外部條件探索國際市場，比如說加入國際人用藥品注冊技術協調會等組織。還有海外市場增長的巨大訴求，尤其是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
潤邁德以及另外一家醫療器械管理人員此次海外遇害，是不是針對華商的新型惡性詐騙手段？對于中國醫療企業出海之路，你有什么看法？留言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