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資本論 尖椒
“觀眾的價值主張和審美趨勢正在以6至12個月為周期劇烈變化。”
“對AI的過度期望是不現實的，同樣，恐慌也是不現實的。”
“中國公司和電影人要以積極開放的心態要參與到世界電影產業的‘大循環’中。”
今日（6月16日）上午，上影節開幕論壇上，電影行業大佬們一年一度地對當前電影行業面臨的真問題拋出真知灼見。
疫情之后，行業明顯感知到觀眾觀影習慣的改變，觀影人次下降、年輕觀眾流失，電影行業急需多元化的精品內容，讓觀眾重拾對中國電影的信心。阿里影業李捷總結，電影行業面臨長周期制作與短周期觀眾需求變化難以契合的問題，因此行業更需要有電影感、有品質的電影，工業化大制作電影，與家國情懷和個體命運相關的電影，將觀眾重新拉回影院。
去年上影節開幕論壇上，各位大佬討論AI改變電影行業的火熱情景還歷歷在目，彼時“誰家AI概念講得好，誰家股票就漲得好”還引發廣泛共鳴。一年過去，當概念落到實際，行業對待AI的態度明顯冷靜許多，但科技賦能產業永遠是行業關注的話題和發展的方向。
光線王長田就提出目前AI只是工具，難以代替創作者。上影王健兒認為AI還可以成為“創作的伙伴”，提供創意靈感，華人影業應旭珺則認為，AI也許可以讓電影創作大眾化、民主化，擴大IP產能。
另外，“走出去”也是中國電影下一步要面臨的關鍵問題，“中國主控+國際資源”或許是中國電影國際化的一條可借鑒之路，而在國際舞臺上，如何以更具影響力和感染力的方式，呈現和講述中國人自己的故事，是影視公司和創作者共同關注的焦點和亟待解答的課題。
回暖之后，電影行業逐漸步入正軌，但問題依然存在，如何制作觀眾喜歡看的電影，如何提高電影產能與內容質量，全行業都想尋找答案。
當觀眾需求劇烈變化，電影行業如何穿越周期？
“相信很多電影公司都有同感，我們不知道該拍什么樣的電影給觀眾。”阿里影業總裁李捷提到，疫情之后，行業已明顯感知到觀眾觀影喜好的劇烈變化，“我們傳統意義上認為的很好的一些類型和題材，突然發現觀眾似乎并沒有那么喜歡，而一些以前明顯有天花板的題材，像懸疑、罪案，在這兩年又得到了觀眾的熱捧。”
具體來說，觀眾價值主張（比如話題、情緒、對熱點的關注）和審美趨勢（比如喜歡的類型、演員和導演）正在以6至12個月為周期劇烈變化，但電影制作周期是24至36個月，如何以長周期制作契合短周期變化，是目前電影行業目前面臨的問題。
李捷認為，有幾類電影是有抗周期性的：一是品質感，即有電影感的電影，這是電影區別于其他內容的獨特優勢，二是工業化大制作電影，這是將觀眾拉入影院的強動力，三是與個體命運、家國情懷相關聯的電影，可以讓觀眾產生共鳴。明天，阿里影業將聯合上影節舉辦的“華語巨制巡禮”，屆時會出現更多答案。
阿里影業總裁李捷
光線電影董事長王長田提到，目前電影市場類型結構還不夠合理，其中動畫、科幻電影的票房比例比較低。以動畫片為例，“像美國這種發達市場能有15至20%的比例，而中國可能只有7%至8%，最低甚至有時候只有4%至5%”，他期望未來電影票房能達到50至100億。目前光線每年能開發動畫電影2-3部，未來計劃一年能有4至5部。
光線傳媒董事長王長田
“科幻電影代表一個國家的電影工業水平，但我們每年像《流浪地球》這樣的電影很少”。就此機會，光線王長田就在開幕論壇上首發張藝謀將執導《三體》電影版的消息，該電影將由光線和三體宇宙聯合開發，目前已經進入前期運作階段，“我們希望他不僅能抓住《三體》這部小說的精神，同時也能夠帶來一些突破和創新，帶領中國電影在國際市場上有所收獲。”
上影董事長王健兒認為，強化IP開發是目前中國電影發展的關鍵，“光靠票房收入實現中國影視產業的持續發展有難度，這不是一個規律性的做法。”昨天，上海電影舉辦了“AI+IP”論壇，宣布《中國奇譚》衍生大電影《小妖怪的夏天：從前有座浪浪山》定檔2025年暑期檔。
在放映端，電影院場景也可以有更多創新，提供多元化內容。IMAX China首席執行官孟丹青就提到，他們曾在中國香港、中國臺灣的IMAX影廳舉辦過NBA比賽放映，票全部售罄，“當地的工作人員告訴我，80%參加那個活動的人三年都沒有去過電影院看電影，但是因為這個比賽就來電影院了。”同樣，今年跨年檔的泰勒演唱會大電影也有阿里影業與IMAX的合作，吸引了很多年輕人走進影院。
IMAX 中國首席執行官孟丹青
另外，電影類型多樣，中國電影如何平衡商業價值和藝術價值？
王長田認為，對電影公司來說，生存和發展是第一需求。“如果沒有商業電影作支撐，一個電影公司是很難生存和做大的。但是你做大之后，你就可以去反哺藝術電影或者是藝術性的創新。以商養藝，用藝促商，用藝術創新或者是藝術片贏得更好的觀眾口碑，擴大中國電影的表達空間。”
AI熱一年后：AI是工具，創意才是核心
去年上影節期間，AIGC正炒得火熱，彼時開幕論壇上，博納影業董事長于冬說“誰家AI概念講得好，誰家股票就漲得好”，引起現場一片心照不宣的笑聲。
一年過去，“在生產流程中應用AI”早已不是新鮮事，而電影行業對AI的態度也明顯冷靜了許多。
光線傳媒去年在AI浪潮中首當其沖，3月便發布AI制作海報，宣布AI技術深度運用于動畫影片制作，王長田也在上影節開幕論壇上提到：AI可以提高動畫電影30%的制作效率。今年，王長田對AI有了更多真實的感受：對AI的過度期望是不現實的，同樣，恐慌也是不現實的。
王長田發現，目前主流電影工作中已經在應用AI，但像是原來軟件的升級版，有局部改善，但AI應用還遠遠無法達到工業化電影級作品的要求，“未來AI制作的畫面要想在大銀幕上放出來，至少還需要兩三年的時間。”
同時，他也認為，目前AI還很難顛覆電影行業，因為電影是以創意為核心，AI始終是一種提高效率的生產工具，“AI難以自主決策、自主生產。現在文生圖、文生視頻只是暫時的獵奇與嘗鮮，電影是持續兩小時的，有不斷反轉、有人性表達、有情緒變化的作品，AI目前還做不到。”
今年上半年，上影舉行了AI馬拉松大賽。在與創作者的交流中，王健兒發現，大家最大的感受是“AIGC是不可控的，隨機性很大”，但也有創作者提到，雖然AI沒有生成自己預想中的結果，但生成的形象是出人意料的，同樣也不錯。“我們認為自己的創意是最好的，但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另一種結果也可能不錯，這就是AI給我們帶來創作上的靈感。我想這也許會成為一種趨勢。”因此王健兒認為，AI不僅僅是工具，還可以成為“創作的伙伴”。
上海電影董事長王健兒
博納影業董事長于冬透露，今年博納成立了自己的AI工作室。博納也將從短片創作開始，積累數字資產。博納出品的《傳說》即將在暑期檔上映，其中就運用AI制作了成龍20歲的形象，數字人成龍將和真人張藝興并肩作戰。“在電影發展歷程中，數字資產的形成也是一個重要階段，將來可以更廣闊地實現電影的豐富表達。”
博納影業董事長于冬
阿里作為一家互聯網基因的科技公司，在科技賦能影視方面也有廣闊布局。李捷提到，在AIGC領域，阿里在創作和制作端各流程都有團隊在應用AI，未來三年內，大規模應用AI，但是謹慎改變行業的創作方式和創作本質，“因為電影還是以一個創意和創作者為核心的藝術，并不是以技術和科技驅動的，這是它的本質，所有的技術是為我們所用的。AI可以降低成本，但是影視制作以創作者為核心是不會改變的。”
另外，阿里影業會加大布局科技賦能拍攝端，“目前虛擬拍攝加AI這種方式，在國內我們已經投入了7個攝影棚，全部是虛擬拍攝的，在北京、青島、橫店，即將可能在周莊，希望虛擬拍攝能夠先從更具象的角度解決電影實拍的一些問題。比如科幻、災難、非現實主義寫實的電影，過去在沒有AI的情況下，技術應用和普及難度比較大。”
華人影業總裁應旭珺也提出了另一個角度：目前AI的工具化其實是影視創作大眾化和民主化的過程。“以前影視創作的技術和資源基本只是掌握在少數極具創意的電影創作工作者手里，但是因為更便利的工具，更多的普通的創作者可以參與到這個過程當中去。”另外，她也提到，AI對IP的生成與不斷擴容或許有幫助，“比如我是哪吒的粉絲，我可以通過AI技術進行再度創作，來豐富擴大 IP的宇宙，這個內容是PGC和UGC的結合。”
參與世界產業“大循環”，中國故事的國際化表達
除了在國內市場的繁榮，各頭部影視公司也一直關注中國電影如何“走出去”。
于冬提到，在博納拍攝了“山河海三部曲”和“勝利三部曲”后，下一個十年的目標是國際化，想對標《諜影重重》拍類型化電影，對標《華爾街之狼》拍金融市場的故事，“這也可能會填補在世界電影當中的這個類型，即中國人海外故事的國際化表達，也希望中國電影能夠實現在本國市場的盈利之后，能夠在海外市場繼續擴大影響力跟輻射力”在今年娛樂資本論十周年的年刊專訪中，于冬對此還有更詳盡的描述。
應旭珺提出，中國公司和中國電影人要積極、全面和開放的態度參與到整個世界電影的“大循環”當中，參與到世界電影產業中。她舉了一個例子，今年暑期檔即將上映的《解密》在拍攝期間需要一名資深好萊塢演員參演，但拍攝期間遇上了好萊塢大罷工，因為華人影業是美國各行業協會的成員，最終通過談判邀請到好萊塢演員約翰·庫薩克參演。
華人影業總裁應旭珺
《解密》是以中國市場為主的作品，但也有國際元素，這是參與世界電影產業的一種方式。另一種模式是“中國主控+國際資源”，以《巨齒鯊》為代表，IP是英文小說，由中國公司來主控開發，國際公司華納合作、投資，再在全世界范圍內挑選合適的制片人、導演、編劇和演員，最后在全球發行。應旭珺透露，目前《巨齒鯊》系列已經在聯合開發三四五部。
今年，引進片票房上漲也是行業關注的話題。《周處除三害》《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哥斯拉大戰金剛2》都取得了超過行業預期的成績，就像李捷所說：“讓中國的觀眾能夠看到全世界各個國家不同類型、不同文化、不同表達方式的好電影，有助于培養觀眾對電影的喜愛。”讓電影市場有更多元的供給，有更高質量的內容，才能讓觀眾重新走進影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