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辰同學
蘿卜快跑的“樣板間”被攻擊。
因為跑不快，被集中投訴了。根據媒體報道，近期，多位市民在武漢城市留言板反映，“蘿卜快跑”在道路上運營時，出現車輛在綠燈狀態下停滯不前、紅燈時沖入路口中央、轉彎時卡頓不動等問題。特別是在高峰期，這些問題表現突出，造成武漢城市交通堵塞。
有媒體統計，在武漢城市留言板上，共有300多條關于蘿卜快跑的留言，2024年至今便有48條，其中有30余條為投訴，比例超過70%。
需要補充的是，蘿卜快跑是百度Apollo推出的自動駕駛出行服務平臺，也是一種通過自動駕駛技術提供出行服務的商業模式。中金公司研報指出，到2030年全球Robotaxi市場規模將超過2萬億美元。目前，布局這個賽道主要有三類玩家：一類是特斯拉為代表的主機車廠；一類是類似滴滴的網約車服務平臺；還有一類是百度為代表的科技公司。
風暴來自武漢
這些投訴集中在武漢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武漢無人駕駛的商業化走在了國內乃至全球的前列。
一方面，從2022年投放第一批無人駕駛出租車起，武漢率先發布了自動駕駛商業化示范運營政策，助推“無人車”、“無人駕駛”成為這座城市的新名片。截至2023年底，武漢全市累計開放測試道路里程已突破3378.73公里（單向里程），覆蓋武漢12個行政區，輻射面積約3000平方公里，觸達人口超770萬，開放里程和開放區域數量保持全國第一。
去年年底，武漢還通過住建部與工信部對全國首批“雙智”試點城市驗收考核，綜合得分87.47分，排名僅次于上海，居于第二位。
當地媒體湖北日報評論稱，作為全國重要的“雙智”（智慧城市基礎設施與智能網聯汽車）示范城市，武漢市近兩年來加快開放自動駕駛測試道路，在全國率先發布全無人駕駛商業化試點政策，實現跨區通行、跨江通行、機場高速通行等多個自動駕駛商業應用場景的全國創新突破。
而放眼全球，對比一下美國的Waymo——Alphabet（Google母公司）旗下研發自動駕駛汽車的公司——在舊金山運營面積約為1180平方公里。“從常態化運行的自動駕駛出行服務車輛數量、訂單量，以及開放道路里程、面積等核心數據來看，武漢已成為全球最大的自動駕駛運營服務區。”國家智能網聯汽車（武漢）測試示范區相關負責人介紹。
另外一方面，蘿卜快跑等自動駕駛出行服務平臺，紛紛抓住政策機遇，迅速在武漢進行商業化落地。2022年5月，蘿卜快跑落地武漢經開區。隨后小步快跑，于當年8月啟動國內首個全無人自動駕駛商業化運營；再到12月實現跨區通行、全無人駕駛夜間運營；今年5月15日，百度宣布，搭載第六代智能化系統解決方案，也是首批交付的第六代無人車，即刻起在武漢投入使用，年內在武漢完成千臺無人車的部署，這比目前300輛的運營規模提升明顯。
根據百度官方數據，在近2年的時間里，蘿卜快跑去過武漢150家醫院、170所學校，200座商場，500多個居民區，基本實現自動駕駛“城市級應用”的落地，做到無門檻打車，訂單量同比增長430%。從全國范圍看，蘿卜快跑已完成超600萬次的出行服務。簡單來說，武漢已經成為全球無人駕駛商業化的“樣板間”，更是百度無人駕駛業務的“樣板間”。百度運營人員表示，“在把武漢打造成全球無人駕駛第一城的同時，也在規劃將”‘武漢智能網聯汽車產業+百度自動駕駛技術’的成功案例，向全國各地拓展。”
但對大多數普通市民來說，無人駕駛還是一項前沿的黑科技。當地媒體宣傳稱，“打無人車，逛大武漢”已經成為武漢獨特的人文景觀，打無人車也成為外地游客來武漢旅游必打卡的項目，這背后正是源于大眾對新技術的嘗鮮生態。
這就形成一個局面：無人駕駛的服務水平和公眾的高期待難免形成巨大的落差，無人車的任何小失誤，都會被擺在放大鏡下，放大成社會事件，成為被討論或者被攻擊的目標。
從這個角度看，武漢之所以成為這波輿情的風暴眼，蘿卜快跑在短時間內頻繁被推向行政監管的曝光臺，不是因為蘿卜快跑在駕乘服務中跑得不快，反而是無人駕駛技術跑得太快，但由于算法的不完善、傳感器等硬件的限制、系統對復雜交通環境的適應能力不足等原因，造成乘客體驗欠佳，被公眾關注。
這個過程投射在現實的線下場景，便是大家描述的現象：苕蘿卜——“苕”是武漢話傻的意思——反應慢，無端停車，跑得慢，造成了交通擁堵。
經過數日輿論發酵后，5月29日晚間，百度蘿卜快跑針對在武漢堵車遭投訴事件回應，表示經過核查取證，網絡上關于其服務的投訴和事故，確認與事實嚴重不符。暗示背后有混淆視聽、操縱輿論的黑水軍行為。“已第一時間向公安機關報案。目前，公安機關已立案偵查。”
百度為何如此重視
百度很受傷，很委屈，也很快作出強硬回應。這是因為武漢和蘿卜快跑在其自動駕駛業務中都占據著重要的位置。如上文所提到，武漢已經是百度無人駕駛業務的“樣板間”。
一方面，武漢是百度蘿卜快跑實現盈虧平衡的關鍵，這對百度無人駕駛業務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義。此前的5月15日，在武漢舉辦的百度Apollo Day上，百度公布蘿卜快跑的業務進展，按照既定的時間表，百度計劃2024年底將在武漢實現收支平衡，2025年全面進入盈利期。后續將武漢的成功經驗復制到其他城市，提升新城市開拓速度、繼續降低成本。
另外一方面，武漢城市地形復雜，河流湖泊縱橫，水陸交通網絡和千萬級人口帶來的交通流量，共同構建起立體、復雜的交通場景。此前民間多流傳武漢公交是國內三大硬核交通之一，公交當F1賽車開，可見當地駕駛員的狂野和交通狀況的復雜。一定程度上，蘿卜快跑的每一次運營、服務和技術水平的提升，都離不開在武漢進行的道路測試和商業服務經驗。
這也成就百度無人駕駛商業化領先行業的底氣。百度集團副總裁、智能駕駛事業群組總裁王云鵬說，“在武漢，特斯拉想要做到當前百度的全無人運營水平，還是需要挺長時間，少則3年、多則5載，如果不信可以先來武漢跑一跑。”
回到百度體系內，蘿卜快跑對于百度的意義，也不僅僅局限在一個自動駕駛出行服務的平臺。2017年，百度Apollo開放平臺發布，旨在幫助合作伙伴結合車輛和硬件系統，快速搭建一套屬于自己的完整的自動駕駛系統。其初衷是希望通過開放能力、共享資源以加速創新，促進自動駕駛技術的成熟和應用。
目前，百度Apollo業務主要有三塊：自動駕駛領域，主要提供“蘿卜快跑”平臺服務；智能汽車領域，主要提供輔助駕駛解決方案；生活出行領域，圍繞百度地圖構建生態服務。
一個為眾人所知的事實是，在為車企提供智能駕駛解決方案的項目上，百度算不上成功，甚至是屢屢受挫。比如阿波龍巴士項目、威馬汽車和極越汽車。特別是和吉利汽車聯合打造的極越汽車，前期還是叫作“集度汽車”，全棧應用百度AI能力，但因推進不順利，百度也因此失去冠名權，更名為極越汽車。
2023年10月，擁有百度Apollo高階自動駕駛全套能力和安全體系賦能的極越01上市，功能亮點包括PPA（點對點領航輔助）具備覆蓋高速與城市等多場景、行業內首個支持車外語音控車/泊車，以及支持語音控制智駕等。但百度的技術和努力并沒有換來市場認可，極越01上市后的月銷量僅為數百輛。
于是，無人車項目——蘿卜快跑——成為百度在自動駕駛領域的“新希望”。截至目前，百度蘿卜快跑已在武漢之外的北京、上海、廣州、深圳、重慶、成都、長沙、合肥、陽泉、烏鎮等多個城市均有布局。
王云鵬還表示，百度Apollo未來的愿景，是使“蘿卜快跑”成為打車的人們出行首選。對于不打車選擇自駕的人群，百度Apollo的輔助駕駛技術也將提供支持，而對于不駕車也不選擇打車的用戶，百度地圖將提供導航服務，覆蓋吃喝玩樂等生活各方面，從而圍繞“美好生活”構建服務生態。
換句話說，百度Apollo的核心戰略是以AI技術為基礎，拓展至整個出行服務體系。AI技術是百度Apollo的核心競爭力，它支撐著兩個主要的業務方向：Robotaxi和輔助駕駛。這兩個方向相輔相成，共同促進技術的進步和業務的發展。Robotaxi和輔助駕駛不僅服務于不同的用戶需求，還能在行駛過程中收集大量高質量的數據，這些數據將反饋給自動駕駛的大模型，進一步提升技術的成熟度和安全性。
由此來看，除了積累數據和服務經驗、探索商業化路徑等直接影響，Robotaxi對百度來說，本質上是百度“All in AI"戰略的重要拼圖。
但站在科技公司和出行服務提供商之間，百度在產業鏈上的角色，本身就更像是一個資源整合者，沒有綁定大車企讓它看起來更靈活，也更容易受到成本的制約和規模化的壓力。百度也更需要蘿卜快跑這樣的一個標桿案例，給行業講好“百度無人駕駛”的故事。
蘿卜快跑踩的坑，也是行業縮影
事實上，在無人駕駛出租車領域，除了百度蘿卜快跑，國內主要的出行平臺滴滴、曹操、T3、如祺等都在加速布局。比如4月初廣汽埃安與滴滴自動駕駛聯手成立廣州安滴科技公司獲批工商執照，宣布2025年首款L4無人駕駛出租車將實現量產；T3出行定下目標，到2026年底L4自動駕駛車輛商業運營將達到1000輛。
而在國外，特斯拉宣布在今年8月8日發布無人駕駛出租車。有媒體報道，特斯拉提出想在中國落地Robotaxi。早在2016年，馬斯克發布一份“總體規劃（master plan）”，其中他勾勒了一個未來使用場景，即特斯拉車主可以與他人共享他們的自動駕駛汽車。美國自動駕駛汽車產業協會稱，數十家公司正在至少10個州測試自動駕駛汽車，其中一些公司為付費乘客提供服務。不難看出，自動駕駛是一門好生意，前途光明。但就眼下來說，即便技術先進，但硬件、運營和流量等成本的調整，依然是其實現商業化的最大阻礙。蘿卜快跑現在踩的坑，也是行業的縮影。
典型如Waymo，作為Robotaxi領域的先行者之一，該公司也是先選擇聯合車企來分攤造車成本。當發現難以獲得足夠的用戶流量，又不得不借力出行服務平臺。OpenAI投資的自動駕駛公司Ghost Autonomy，也剛剛關閉了全球業務，理由是盈利前景不確定。
除此之外，政策層面的影響更加能左右自動駕駛的發展。以美國為例，根據媒體報道，美國三大自動駕駛汽車公司都面臨聯邦調查，調查針對的是與數十起撞車事故有關的潛在缺陷。美國《華盛頓郵報》5月24日報道稱，隨著這個新興行業計劃在美國全國擴張，政府正加大審查力度。
但這并不能影響自動駕駛快速發展的未來趨勢。比如在加利福尼亞州，有大約40家公司獲得了測試自動駕駛汽車的許可。這些公司吸引了巨額投資。支持者說，它們可能會徹底改變美國人的出行方式。
國內也是如此。除了武漢，浙江杭州、廣東深圳、北京等多個地區紛紛擴大自動駕駛的測試區域，為自動駕駛技術的普及和發展鋪平了道路。如杭州市開放了八個城區共3474平方公里作為智能網聯車輛測試應用區域，占全市面積超過20%；深圳市則新增了43條自動駕駛開放道路，使全市自動駕駛開放道路里程達到了944公里。
同時，也不是所有網友評論都是踩一腳。對于蘿卜快跑遭遇的“差評”，也有不少人認為，它遵守交通規則，安全很有保障。據體驗過蘿卜快跑的用戶介紹，無人駕駛車輛遇到突然橫穿馬路的市民、密集車流中變道的私家車等多種突發情況，都能靈活應對，整體行駛平穩。還有信息顯示，蘿卜快跑的無人車在遵守交通規則和自動控制車速的同時，最關鍵的是它會禮讓行人，極大增強了道路安全系數。
這正如東湖新技術開發區管委會在回復一條對蘿卜快跑的投訴時說，“無人駕駛作為新生事物，正在逐步完善、推進之中。”眼下，蘿卜快跑并不是跑不快，而是當下的現實情況決定，比如基礎設施、政策監管等，它無法隨意的一腳踩下油門，極速飛馳。但不可否認的是，自動駕駛的齒輪已經加速輪轉，推動這一天的加速到來。
參考資料：
財經雜志，《在武漢，看懂百度蘿卜快跑的商業方法論》
湖北日報，《武漢打造“全球無人駕駛第一城”，你怎么看？》
經濟觀察報，《百度自動駕駛業務迎來“黎明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