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娛樂硬糖 顧韓
編輯 | 李春暉
長視頻的劇場打法始于2020年。愛奇藝、優酷就懸疑、甜寵正面對壘,芒果季風風了個寂寞,騰訊視頻遲遲不肯下場。這樣的格局保持了三年多,直到2023年騰訊視頻推出“X劇場”,促使洗牌到來。
首先,2023年下半年,以《鵲刀門傳奇》《故鄉,別來無恙》為節點,騰訊視頻又陸續推出了“板凳單元”“螢火單元”。其次就是今年4、5月份,不僅“迷霧劇場”回歸,各平臺還不約而同進行了劇場迭代:
4月22日,優酷宣布將此前的“懸疑劇場”升級為“白夜劇場”。4月23日,愛奇藝官宣了“微塵劇場”與“大家劇場”。5月初“精品短劇之戰”的兩個決賽圈選手《新生》與《我的阿勒泰》,就分別出自“白夜劇場”和“微塵劇場”,成功為各自廠牌打響名頭。
此外,4月26日,芒果四平臺春節招商會上也公布了新的劇集規劃,以主推頭部大劇的金鷹獨播劇場為核心,新增“青芒”、“星芒”、“金芒”、“鋒芒”、“大芒”5大劇集廠牌,聚焦愛情、古裝、熟齡人群、懸疑題材、微短劇等不同人群與內容品類。
遙想2020年,為解決精品短劇周期短、招商難等問題,批量涌現的劇場打法在業內外引發諸多討論,一度被視為長視頻的良藥。可喜的是,它如今還在進化。值得討論的則是:這一輪劇場進化的方向是什么?當年的劇場化構想,哪些被證實、延續了,哪些又被證偽、舍棄了?
劇場化第五年,離開類型走路
先簡單回顧一下各家的初始配置。
愛奇藝于2020年6月推出了著名的“迷霧劇場”,并在同年年底的招商會上趁熱打鐵,官宣了主攻愛情劇的“戀戀劇場”與主攻喜劇的“小逗劇場”。
優酷于2020年3月推出“寵愛劇場”,并在同年8月正式提出五大劇場的布局,除了外界最熟悉的“寵愛劇場”、“懸疑劇場”,還包括“合家歡劇場”、“港劇場”與“都市劇場”。湖南衛視&芒果TV也是在這年10月發布了“季風劇場”計劃。
以2023年為分界線,對比前后兩代劇場,最直觀的變化還是“起名”。一是不再無條件跟風叫“XX劇場”,而是出現了“單元”、“廠牌”等新提法。二是不再簡單粗暴地用類型命名。
有些講究寓意,起得頗為文藝;有些不僅追求辨識度,還追求與平臺的關聯度。例如,“白夜劇場”的“白夜”既有“長夜必盡,真相大白”的寓意,又很顯然cue到了早年的功勛項目《白夜追兇》,反復提醒觀眾優酷在懸疑類型上的戰績。
在名稱背后,更深層的則是劇場組建、劃分邏輯的變化。初代劇場的主流劃分方式是按照劇集類型,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先行者愛奇藝的三個劇場。
優酷五大劇場中有三個也是如此,余下的“港劇場”、“合家歡劇場”則更像是順便對平臺特色內容港劇與東北喜劇進行重新包裝。“季風劇場”不限類型,屬于芒果系的精品短劇試水,官宣時曾明確提出“12集X70分鐘”的規格。
待到2023年,觀望許久才出手的騰訊視頻帶來了新的劇場思路:即不按劇集類型、而按項目訴求。
這可以是審美訴求。例如“X劇場”的“X”代表無限可能、未知探索和先鋒表達;“微塵劇場”與“大家劇場”在描繪普通人的基礎上,一個主打新審美新視聽,一個專注大家作品改編(基本可以理解為:輸入嚴肅文學,輸出口碑正劇);“白夜劇場”的升級除了內容從過去的“懸疑+”調整為深耕“社會派推理”,也體現在與電影導演攜手共創,打造精品先鋒短劇。
也可以是情緒訴求。例如“板凳單元”致力于午間歡樂下飯,“螢火單元”與“微塵劇場”按已播劇來看,都強調治愈屬性。
或是對新品類的訴求。“微塵劇場”、“大家劇場”聚焦普通人,“螢火單元”聚焦女性議題、推出了《我知道我愛你》《春色寄情人》等一系列成年人愛情故事,“金芒廠牌”號稱要服務熟齡人群,都能令人聯想到一些非常具體的群眾呼聲。
這種程度的轉變,必然伴隨著一批新品牌的誕生,以及一些舊品牌退出歷史舞臺。今年愛奇藝世界大會的官方通稿與資源手冊都略過了“戀戀劇場”,芒果春季招商則不再提“季風劇場”。
優酷的“都市劇場”似乎停在了去年暑期檔的《一路朝陽》。乘著《長月燼明》大爆打出的口號也是“仙俠第一廠牌”,而非像早年對整個“寵愛劇場”進行宣傳,亦可視為某種信號。
國產劇與長視頻的新階段
為什么會出現這些變化?首先,五年的劇場實踐留下了許多經驗教訓,劇場與類型的關系是其中比較核心的問題。
比方說,讓劇場直接依附于某一類型,很可能導致劇場隨著類型市場的起伏而起伏。2020年“迷霧劇場”大出風頭,然而隔年懸疑類型便陷入低迷,劇場之爭改由兩個甜寵劇場出戰。而如今反戀愛腦風潮盛行,傳統現偶頹勢明顯,兩個甜寵劇場的存在感也大打折扣。
又比如,未必所有熱門類型都適合搞劇場。常規的愛情劇本就是各平臺一年四季日常儲備的內容,并且很難形成差異化。更重要的是:愛情劇受眾與懸疑劇受眾的消費習慣不同。
愛情劇受眾可能認明星主演、認原著IP,不一定像懸疑受眾那樣認廠牌。另外,如今劇粉、CP粉的情感續航都比較長,流量粉圈更是有回避同期生花作品的規矩。懸疑劇集中排播能夠實現引流與口碑效應,愛情劇集中排播卻可能令前后兩部劇成為對家,劇粉劃清界限甚至互相攻擊,有違劇場化的初衷。
而即便是劇場化最成功的懸疑劇,如果我們追問:劇場究竟給懸疑類型帶來了什么?答案也是有喜有憂。
放在2020年,劇場打法確實解決了很多實際的問題,令精品懸疑短劇得以井噴式出現,真正在國劇生態中扎根。但隨著多平臺的懸疑劇場大戰,以及部分平臺采取的集中排播策略,都令審美疲勞也比以往更快到來。
懸疑短劇的受眾可以說是最挑剔的一批觀眾,TA們希望常常有懸疑劇看,一旦發現劇情俗套爛尾又會毫不猶豫地打低分。所以總體來說,這類內容還是貴精不貴多,單部劇可以追求工業化管理提升品控,但未必要強求工業化的持續與復制。
“迷霧劇場”正是在這一點上走了彎路。同期劇經常王者被襯托得更王者,混子被襯托得更混子。非同期劇已經能看出一些祖傳配方的存在:2021年《八角亭謎霧》與2022年《回來的女兒》都是“家庭懸疑+南方小城+電影陣容”,很難不令人想到《隱秘的角落》。“多時空敘事+追查舊案”到今年的《不可告人》也傳了至少有三代了。
事實上,即便不談劇場,而是從類型劇的整體發展來看,最近幾年國劇也進入了混沌期。隨著社會環境、觀眾心理的急劇變化,類型的冷熱起伏、受寵失寵都是開了倍速的,難以歸類的爆款與難以解釋的撲街越來越頻繁地出現。
可以說,無論劇集、綜藝還是電影,情緒的指引作用都已經超過了原有的內容類型體系,按部就班不如按需定制。這也正在成為長視頻平臺新的共識與新的發力點。
如此一來,劇場的首要任務就不再是降本增效——如打包已有類型、解決宣傳與商業化的后顧之憂;而是輔助創新內容的開發,讓其得到恰當的概念包裝,引導大眾對其形成正確預期,招攬與沉淀核心受眾。
試想,如果“微塵劇場”、“大家劇場”早一年出現,或許《平原上的摩西》就不會被歸到“迷霧劇場”,并成為其中最格格不入的一部,只能靠到國外評過獎聊以自慰。
更理性的未來?
說到底,早年衛視的劇場是為方便招商,長視頻的劇場、尤其是“迷霧劇場”這一批則天然同平臺的自制業務、精品短劇聯系在一起,成為平臺審美的展示,如今也可以說是回歸初心。
而相比2020年,長視頻的一個可喜變化是定力增強,不再跑馬圈地、倉促跟風,差異化優勢進一步浮出水面。
愛奇藝在“電視臺化”的道路上一路狂奔,與央視建立了穩定的劇集輸送關系,對微短劇的響應也最克制。今年的愛奇藝世界大會上,CEO龔宇表示未來要服務好“一老一小”,專攻嚴肅文學IP的劇場率先出現在愛奇藝并不令人意外。
騰訊視頻很早便將“藝術”寫進了平臺戰略,能做最保守乏味的S+古偶,也能邁出最出其不意的創新步伐。《三體》《繁花》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不是一般平臺能玩得起的豪賭。“X劇場”一年只掉落四部(2023年如此,今年還未知),倒也是這種節奏的復刻。
很多平臺都向TVB、香港班底拋出過橄欖枝,但唯有優酷堅持到最后。前有《新聞女王》的戰績、后有阿里扶持港藝的大動作,優酷的“港劇場”已經可以宣稱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此外,2023年,優酷在真人漫改賽道與男頻精品短劇都出現了8分+作品——《異人之下》與《似火流年》。關于差異化,優酷2024年的最新說法是“一橫三縱”,“一橫”即寶藏片庫,“三縱”即“歷史謎團宇宙”(古代懸疑)、“破曉宇宙”(現代懸疑)和“少年幻想宇宙”(漫改與科幻)。
“季風劇場”并未給芒果在精品短劇之戰中帶來多少助力,但輸掉的場子最終在橫屏中劇上找了回來,“大芒計劃”隨著《念念無明》《虛顏》等網紅劇打響招牌。2023年起,芒果TV開始嘗試將該內容優勢與本身的排播優勢相結合,送《風月變》上星。最新公布的五大廠牌中,“大芒”也依然在列。
當然,盡管劇場的組建邏輯在去類型化,各家的劇場依然在一些類型上發生交集,某種意義上也指示出哪些創新賽道得到了最多的重視與資源投入。
首先還是懸疑。愛奇藝仍未放棄“迷霧劇場”,優酷的“白夜劇場”剛升級完,芒果則分出了一個單獨的廠牌“鋒芒”。騰訊視頻的“X劇場”號稱“一劇一格”不限類型,但其片單中的精品懸疑短劇還能去哪?
其次是喜劇。優酷是抱著《鄉村愛情》IP躺平,愛奇藝的“小逗劇場”與騰訊視頻的“板凳單元”則有意開發新式喜劇內容,既拼搖人,也拼創新、拼審美、拼整個喜劇生態。
最后是體量更精煉、質感更高級、話題與觀念更與時俱進的新型都市劇。騰訊視頻的“螢火單元”是為此準備,愛奇藝“微塵劇場”的第二部《在人間》看簡介比《我的阿勒泰》更側重都市場景。
芒果手握在此賽道已經打出名氣的導演李漠,也專門分出了一個廠牌“金芒”。優酷“港劇場”不限題材,但由《新聞女王》可見,港人在這類內容上積淀很深,也是不容忽視的一支創作力量。
我們期待、也相信經歷過五年探索之后,這新一輪劇場大戰能夠更加理性、也為觀眾帶來更多創新內容。不過話說回來,每次硬糖君盤點片單,都覺得待播大劇可真多啊。而當它們無聲無息地播完(不是轟轟烈烈地撲街),究竟是什么讓它們沒能得到一次被試吃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