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黃華

界面新聞編輯 | 謝欣

5月24日，港股康方生物在早盤急速跳水，股價一度重挫超44%%，股價最低跌至26.45港元/股，創下近一年多來的最低價。同時，該公司的全日成交額達39.92億。截至5月24日收盤，康方生物報收37.05港元/股，跌22.89%，最新總市值321億。

康方生物無疑是今日最受關注的創新藥企。這是一家2020年4月在港股上市的生物制藥公司，標簽為“雙抗龍頭”。公司今日出現的股市異動就和它新獲批的雙抗產品——依沃西單抗注射液在中國的臨床數據相關。

同在5月24日，國家藥監局（NMPA）官網顯示，康方生物PD-1/VEGF雙特異性抗體新藥——依沃西單抗注射液（商品名：依達方，文中也簡稱為“依沃西單抗”）正式獲批上市，適應癥顯示為：聯合化療治療經表皮生長因子受體（EGFR）酪氨酸激酶抑制劑（TKI）治療后進展的EGFR突變的局部晚期或轉移性非鱗狀非小細胞肺癌（nsq-NSCLC）。

這是康方生物獲批的第三款產品。截至目前，該公司已有三款商業化產品——派安普利、卡度尼利、依沃西。

康方生物官網顯示，依沃西單抗獲得國家藥監局批準上市，是基于一項在中國開展的隨機、雙盲、多中心III期臨床研究（指AK112-301/HARMONi-A）。該研究的期中分析結果將在2024年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以口頭報告的形式發表。

當然，也正是這一項臨床研究中出現的mPFS為7.06個月（mPFS指中位無進展生存期）引起了今日的軒然大波。

5月24日中午，康方生物緊急召開近況交流會，康方生物創始人、董事長夏瑜出面回應此事。在會議開場，夏瑜表示，“今天的場景的確把我也嚇了一跳，因為本來覺得一切都是好消息。”

臨床數據引發股價崩盤？

這場風波要從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年會的一個數據說起。

大洋彼岸，2024年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年會摘要在今日正式公布。前述會議是全球最大的腫瘤治療領域國際會議之一，也是創新藥企業分享自家產品臨床研究成果的重要場合。

作為參會方，康方生物在會議上披露了雙抗產品PD1/VEGF EGFR+肺癌數據。EGFR+肺癌是肺癌的一種，是指表皮生長因子受體為陽性的癌癥，由它突變引起的非鱗狀非小細胞肺癌（nsq-NSCLC）也是肺癌的主要類型之一。

在腫瘤治療領域，PD-1和VEGF都是泛癌種表達的致癌因子，也因此，它們是諸多創新藥在試圖供圖攻克的靶點，而PD-1/VEGF指的是同時靶向PD-1和VEGF的藥品。

具體到康方生物的管線，PD-1/VEGF即為依沃西單抗注射液（Ivonescimab），該項目簡稱為AK112。

在這次的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年會上，康方生物披露了AK112的部分臨床數據（指AK112-301/HARMONi-A），其中mPFS為7.06個月。mPFS其實是藥品臨床研究中的常見指標，它是無進展生存期的中位數。

每當一款新藥披露其臨床數據，總避免不了被橫向比較，在今日，這一比較的對象為信達生物的信迪利單抗。準確的說，是信迪利單抗在聯合貝伐珠單抗化療的治療方案。

在公開披露過的藥品數據中，信達生物的信迪利單抗在聯合貝伐珠單抗化療的治療方案中，其mPFS數據為7.2個月，高于康方生物的產品數據。據此，質疑者認為，康方生物的依沃西單抗競爭力堪憂。

隨后，在二級市場上出現了康方生物今日的股價大跌，即使這一產品在同日就依靠這一數據被中國國家藥監局批準上市。

回應一：橫向對比不科學

在今日中午的近況交流會中，康方生物創始人、董事長夏瑜在開場時刻就表達了她的驚訝。

而她的同事——康方生物聯合創始人、首席科學家李白勇博士更是表示，“沒有人去看PFS的絕對值，看的就是HR。HR0.46是一個極為優秀的結果，這就結束了，就這么簡單的一件事，（沒想到）在股市中還會出現這樣的一些事情。”

5月24日，康方生物向界面新聞回應稱，臨床研究結果的對比，不能基于不同研究基線情況，跨研究進行簡單的絕對值對比，這是不科學的。

同一時間，康方生物還提出，企業在ASCO披露的依沃西AK112-301研究中的無進展生存期（PFS）對應的HR達0.46，數據結果優異，這是評估臨床研究結果的核心數據；目前，AK112-301對應的適應癥，在5月24日已經獲得國家藥監局的批準上市；按主辦方規劃，這一數據結果已被2024 ASCO大會接受為口頭報告，將在6月1日向全球發表。

所謂“HR”是獲益風險比，它展示地是隨機對照試驗中患者的獲益情況。在5月24日的交流會上，該公司表示，“我們HR的值是0.46，同行是0.84”，這一差異體現了公司產品的競爭力。

當前，被牽扯進這一事件的信達生物“mPFS為7.2個月”這項數據來源于一項名為ORIENT-31的試驗。

據信達生物公眾號，ORIENT-31研究是全球首個針對EGFR-TKI治療失敗的EGFR突變非鱗非小細胞肺癌（NSCLC）人群的隨機對照、雙盲、多中心的III期研究，探索的是PD-1抑制劑信迪利單抗聯合或不聯合貝伐珠單抗及化療治療這一特定人群的臨床療效和安全性。

試驗方案中，以培美曲塞+順鉑標準治療作為對照組（C組），研究組包括信迪利單抗+貝伐珠單抗+培美曲塞+順鉑組（A組）和信迪利單抗+培美曲塞+順鉑組（B組）。其中，A、B、C三組的mPFS分別為7.2個月、5.5個月和4.3個月。

同時，信達生物公眾號還顯示，ORIENT-31招募的患者要求為：一、二代EGFR TKI治療進展且T790M陰性受試者，一、二代EGFR TKI治療進展后T790M陽性且接受三代EGFR TKI治療進展受試者，以及一線接受三代TKI治療進展受試者。并且，這些招募的患者是是隨機歸入了前述三個對照組中。

簡單理解就是，ORIENT-31這項試驗研究的是信迪利單抗“四藥聯合”后，與標準化療相比，能否降低疾病進展風險。同時，它的受試者其原始的治療歷程混雜了一、二、三代EGFR TKI治療。

這就和康方生物AK112-301/HARMONi-A的情況存在一些差異。這些差異都共同促成了康方生物管理的驚訝情緒。

康方生物創始人、董事長夏瑜在5月24日的投資者交流會上表示，針對這項臨床試驗中的中國部分，“我們80%以上的病人都是經過了三代TKI治療，這和過去的一些臨床試驗不一樣”。

之所以要解釋這一點，是因為在癌癥治療中，使用三代TKI的患者可能比使用一、二代患者的患病情況更嚴重，這是勢必影響其無進展生存期的絕對值，這也是不同代際患者無法進行橫向對比的原因。夏瑜還提到，在過去開展臨床試驗之際，中國的病人還有很多沒有用到三代TKI。

另外，夏瑜指出，從亞組數據分析可見，腦轉移、肝轉移的狀況中，康方生物的數據“都是全面的、優異的數據，我認為這個數據是相當的正面。”

她也認為，在治療實際中，應該考慮到患者的實際情況，比如腦轉移，“我們的臨床入組中，腦轉移人數很充分，這是最接近實際患者狀況的，在腦轉移的治療效果很好”，而基于這一情況，康方生物的產品擁有競爭力。同時，在當前并不是無藥可選的環境下，公司的產品還獲得了批準，也說明了監管層對于公司產品的認可。

回應二：OS是兩條獨立曲線

事實上，康方生物的依沃西單抗在今日獲批之前就已多次出現在輿論中。作為康方生物獲批第二款雙抗產品，它也是這家公司的重要管線之一，未來也同樣要承擔商業化造血的任務。

同時，這款雙抗還是康方生物出海故事的演繹者。在2022年12月，康方生物與Summit Therapeutics達成協議，以50億美元總額實現出海（License out）交易。因為交易的總額較高，所以引起了不小的關注。

不過，這也就使得這款產品的臨床數據信披非常謹慎。這也是這一項目至今沒有流出OS（總生存期）這一金標準數據的原因。

HARMONi其實是一項國際多中心、隨機、雙盲的Ⅲ期注冊性研究，它的試驗計劃是要在美國，加拿大，歐洲和中國同時招募患者。出海之后，該研究在美國、歐洲等海外研究部分由康方生物合作伙伴Summit Therapeutics（簡稱"Summit公司"）負責推進，康方生物負責這項試驗在中國的部分。

當前引發質疑的數據出在中國。HARMONi研究在中國的部分也被稱為“AK112-301研究”。該研究的期中分析結果會在2024年美國臨床腫瘤學會（ASCO）以口頭報告的形式發表，它也是 “mPFS為7.06個月”的來源。

據此，康方生物創始人、董事長夏瑜表示，產品數據有一部分會被用在公司合作方Summit的項目中，所以公司對于這一產品的信披比較謹慎，在當前的摘要中也沒有去談OS這類的金標準數據，但投資人其實未來馬上就可以在說明書上看見它。

同時，夏瑜還表示，投資者會看到，這一產品的OS有明顯獲益趨勢，是非常漂亮的兩條線，實驗組和對照組的曲線是完全分開的，“我們自己內部會覺得這個數據非常亮眼。”但鑒于和合作方之間的信披原因，夏瑜沒有透露具體數據。

此外，夏瑜還介紹，當前依沃西獲批的只是其第一個適應癥，是EGFR -TKI進展的局部晚期或轉移性nsq-NSCLC，關于這個產品的其他適應癥公司也還在推進，她認為都是可以期待的。

而康方生物的官網顯示，目前，依達方（依沃西的商品名）單藥對比帕博利珠單抗單藥一線治療PD-L1表達陽性的NSCLC的III期頭對頭研究，依達方聯合化療對比替雷利珠單抗聯合化療一線治療鱗狀非小細胞肺癌（sqNSCLC）的III期研究，以及依達方聯合化療對比帕博利珠單抗聯合化療一線治療sqNSCLC的全球多中心III期研究正在進行中。同時，依達方也針對包括非小細胞肺癌、小細胞肺癌、以及其他瘤種的不同階段治療開展了研究探索。

回應三：商業化箭在弦上

在5月24日中午的近況交流會中，夏瑜也介紹了產品的商業化準備情況。

夏瑜表示，在過去的一年半近兩年的時間內，康方生物的商業化銷售其實已經給投資人交出了滿意的答卷。例如，卡度尼利既沒有進醫保，適應癥也不大，但銷售表現很好。

財務數據顯示，康方生物的卡度尼利單抗在2023年實現的產品銷售額為13.58億元人民幣，同比增長149%。這一產品的上市時間是2022年6月，是首個獲批上市的國產雙抗，也是全球首款PD-1/CTLA-4雙抗。

而對于康方生物而言，卡度尼利是公司首個上市的雙抗產品，它的成敗將決定企業能否在雙抗領域自證實力。同時，這也是這家公司首個自己做商業化的產品。

在更早的2021年8月，康方生物的PD-1派安普利（商品名：安尼可，AK105）作為首個商業化產品上市，但它的銷售交給了正大天晴。

夏瑜表示，康方生物的商業化銷售團隊非常靠譜，“三年前行業里，醫院里沒有人知道康方，現在再去問臨床專家，有多少人不知道康方？”，同時，卡度尼利的優勢是低毒，病人體驗好、醫生認可，這也是公司把銷售做好了的重要原因。夏瑜提出，歷史已經證明了康方的雙抗平臺是能做出好東西的，公司的效率大家也一直有目共睹的，康方一直說到做到。

在過去的2023年，康方生物首次實現了年度盈利。數據顯示，公司當年總收入為人民幣45.26億元，同比增長440%，毛利為人民幣43.93億元，同比增長491%。

夏瑜提出，公司接下來的重點工作就是依沃西的銷售，公司非常有信心，在建立好了企業和品牌形象之后，“我聽到了太多醫生都是說期待這款藥的，所以我們對自己未來的銷售也充滿了信心，所以這點上，大家不要去擔憂它。”

夏瑜還透露，馬上就會有第一個患者接受依沃西的注射，公司的生產團隊已經整裝待發，運營團隊會很快地把這些藥都運輸到各大醫院，“我們的銷售團隊就更不用說了，早就是特別期待這個產品能讓病人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