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李如嘉

界面新聞編輯 | 宋佳楠

當?shù)貢r間5月7日，TikTok與字節(jié)跳動向美國聯(lián)邦法院提起訴訟，要求法院裁定旨在封禁TikTok的《保護美國人免受外國對手控制應用程序法》違憲，并阻止該法律的執(zhí)行。在相關條款中，字節(jié)跳動被限期約9個月剝離其美國業(yè)務，否則將面臨美國全國禁令。

“這是（美國）國會歷史上首次頒布法律，對某個特定言論平臺實施永久性、全國性的禁令。”在一份長達70頁的訴訟文件中，兩家公司認為，該法案明顯侵犯了其美國用戶的憲法第一修正案權利，因為它壓制了他們的言論，并阻止用戶獲取合法信息。

文件中還提到，雖然發(fā)起人聲稱該法案并不是禁令，只是對TikTok所有權的規(guī)范，因為它給字節(jié)跳動提供了一個選擇：剝離TikTok的美國業(yè)務或被關閉。但實際上，TikTok并沒有選擇的余地。禁令不是基于任何令人信服的證據(jù)，僅是出于對數(shù)據(jù)安全和內(nèi)容操控的推測和擔憂，這些擔憂即便存在，也可以通過“得克薩斯計劃”等已在實施中的舉措解決。

TikTok與字節(jié)跳動強調(diào)，該法案要求的“合格剝離”（qualified divestiture），以允許TikTok繼續(xù)在美國運營，無論是在商業(yè)、技術上，還是法律上都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更不用說270天的時限。最終，該法案將迫使TikTok在2025年1月19日前關閉，使1.7億美國人噤聲。

兩家公司還提出，禁令不僅剝奪了公司受到平等保護的權利，還將導致公司的私有財產(chǎn)遭到非法侵占。

據(jù)CNN報道，白宮已將有關TikTok的法律問題轉交給美國司法部，但司法部沒有立即回應置評請求。

這份法案是于4月24日由美國總統(tǒng)拜登簽署的，但美國政府對TikTok的封禁行為已有多次。這也不是TikTok第一次起訴美國政府。2020年，時任美國總統(tǒng)特朗普頒布針對TikTok的禁令，TikTok、員工以及創(chuàng)作者分別起訴美國政府并取得成功，法院叫停了禁令。

2020年封禁和收購風波之后，TikTok在合規(guī)問題上花費了巨額成本，包括把中國員工遷往其他國家和地區(qū)，以及花費重金在美國進行游說等。

雖然TikTok為合規(guī)做了種種努力，但這并沒有讓美國政府對其卸下防備。很多持反對態(tài)度的議員仍然堅持認為，TikTok的中國血統(tǒng)會給美國造成國家安全風險。

熟悉美國相關法律的匯業(yè)律師事務所企業(yè)出海數(shù)據(jù)合規(guī)領域的合伙人魏冬冬律師此前曾對界面新聞表示，此次法案相較以往更加嚴密周全，“是級別最高的一次。”

它與2020年、2023年TikTok經(jīng)歷的禁令不同，并非一個單獨的TikTok禁令法案，而是被打包在一項有近20個法案的“HR815”中。HR815目的是“為截至2024年9月30日的財政年度提供緊急補充撥款，并用于其他目的”，撥款額度高達950億美元。

在法案通過后，TikTok及其首席執(zhí)行官周受資均作出強勢回應，誓言通過法律途徑反擊。并且，字節(jié)跳動方面在4月25日明確表態(tài)，外媒有關其探索出售TikTok的消息不實，公司沒有任何出售TikTok的計劃。

當時魏冬冬對界面新聞分析，由于預期所需準備時間會比較長，字節(jié)跳動可能到今年下半年或年底提起訴訟。起訴時還可以申請法院在審理案件時初步禁止該法律的執(zhí)行，即臨時禁令，最終可能上訴到聯(lián)邦最高法院。臨時禁令可以為TikTok爭取時間，即便在一審時敗訴，也能再提起上訴，這樣即使超出法案限制的最長一年時間，只要案件還在審理過程中，TikTok都有機會繼續(xù)經(jīng)營。

令人頗感意外的是，TikTok在短時間內(nèi)就迅速提交了訴訟。

“越早提起訴訟，TikTok的緩沖時間越多。”魏冬冬向界面新聞分析稱，盡快提交訴訟可以有機會盡早拿到法院的臨時禁令，從而掌握更多主動權。

本次TikTok所提交的訴訟理由以言論自由為主，額外也提到了侵犯私有財產(chǎn)。她認為，通過言論自由推翻禁令或法案，TikTok是有經(jīng)驗、有準備的，此前在2023年的蒙大拿州禁令案中，TikTok就是以言論自由為由最終勝訴。

1791年，美國國會通過了憲法第一修正案，“不得制定關于下列事項的法律：確立國教或禁止信教自由；剝奪言論自由或出版自由；或剝奪人民和平集會和向政府請愿伸冤的權利”，其中包括對言論自由的倡導。

不過，魏冬冬也指出，法院對言論自由的保護不是無限度的，需要去權衡，保留TikTok會對國家安全造成多大危害，而封禁TikTok又會對言論自由產(chǎn)生多少影響。法官要衡量這兩個價值，審查言論自由的犧牲是否合乎比例。

對于訴訟結果，她分析，最好的結果是法院判定法案整體無效。此外還有很多可能，例如法院不支持法案中的單獨幾項條款，TikTok可以繼續(xù)上訴，并在法案指定的270天（或延長至1年）內(nèi)繼續(xù)經(jīng)營。超出該期限能否繼續(xù)經(jīng)營，則取決于TikTok能否取得法院對法案頒布的臨時禁令。

最壞的結果是，法院完全支持該法案，TikTok會被要求出售給美國公司。魏冬冬強調(diào)，監(jiān)管往往是“穿透式的”，即便字節(jié)跳動以其他形式代持股份或?qū)嵭锌刂疲埠芸赡鼙话l(fā)現(xiàn)。但事實上，由于“出售”這一選項并不在字節(jié)的考慮中，這就意味著美國封禁TikTok。

一位科技行業(yè)分析師告訴界面新聞，目前短視頻在全球范圍內(nèi)仍然保持高速增長，如果法案通過，Meta和谷歌在北美將再無TikTok這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轉而迎來空前的發(fā)展機遇。

但該法案還衍生出另一個問題，魏冬冬認為，短期來看，美政府的監(jiān)管重點是國家安全，基于此前的劍橋分析的經(jīng)驗，美政府尤其關注TikTok對美國即將到來的總統(tǒng)大選和社會輿論的影響，因此成為眾矢之的，作為即時通訊軟件的Wechat也遭受過同等待遇。

但長遠來看，法案通過之后會存在擴大化的風險，這對所有公司都是威脅。

該法案在美國也引起了一些爭議。美國公民自由聯(lián)盟、電子前沿基金會在內(nèi)的美國民權組織多次發(fā)布聲明，譴責法案違反了憲法第一修正案，并將為美國政府對社交媒體和言論的過度控制設立先例。

5月初，美國猶他州參議員米特·羅姆尼在與國務卿布林肯對談時公開表示，之所以壓倒性地支持封禁TikTok，是因為TikTok上巴勒斯坦的內(nèi)容占比過大。這條視頻在美國社交媒體上引發(fā)大量爭議，有3萬多條評論，大多批評美國政客以“國家安全”為由封禁平臺。

社交媒體平臺X所有者、特斯拉CEO馬斯克也曾發(fā)文稱，“我認為TikTok不應在美國被禁，盡管相關禁令可能會讓X平臺受益。這樣的做法有悖于言論和表達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