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投資界PEdaily 楊文靜
3萬人聚在美國小鎮奧馬哈,赴一場一年一度的朝圣之旅。
當地時間9:00(北京時間5月4日晚上10:00),燈光在奧馬哈CentralLink中心的場館亮起,94歲的巴菲特一席黑西裝,桌前放著一盒喜詩糖果,旁邊的桶里裝著冰汽水,身邊坐著格雷格·阿貝爾、阿吉特·吉恩,與去年的出場別無二致。
不同的是,今年的股東大會上,巴菲特身邊不再有查理·芒格了。
整場大會,巴菲特和兩位助手共回答了約30幾個問題,談論了減持蘋果、海外投資、AI、能源、接班人等一系列行業現狀,以及多年來一脈相承的投資理念和人生見解。
言語之間,巴菲特依舊灑脫從容,已隨時準備好將這家8600億美金(6萬億人民幣)的公司交到接班人手上。
賬上趴著1萬億,“現在找不到那么多機會”
這一次,庫克現身股東大會,投資者的第一個問題給了蘋果。
今年,巴菲特對第一大重倉股蘋果進行了減持,從目前的持倉來看,伯克希爾公司前五大持倉股票為美國運通、蘋果、美國銀行、可口可樂和雪佛龍,這五家公司持倉占據伯克希爾公司持股的75%。巴菲特在會上多次強調,將長期持有可口可樂、蘋果和美國運通三家公司的股票。
對于減持蘋果,巴菲特稱是出于稅收考量等原因,并表示到2024年年底,蘋果極有可能仍然是伯克希爾持有數量最大的股票。
聊起比亞迪的投資往事,巴菲特還回憶一個小插曲:芒格曾經有兩次與自己意見相左,分別是建議投資比亞迪和COSTCO,兩次芒格都是拍桌子強烈要求要買,“如今回頭再來看,這兩個決定都是芒格正確。”
再次談到人工智能時,巴菲特還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謹慎。和去年芒格的回答類似,盡管今年AI的突破再次讓世界震驚,巴菲特卻稱“我對人工智能一無所知”,但他也同時表示,這不意味著這個技術不重要。
AI強大的圖片和視頻生成技術讓巴菲特警惕,或許將會滋生“人工智能詐騙”行業,他將AI與原子彈的誕生相比,“我們已經把精靈從瓶子里放了出來,精靈的力量讓我們恐懼,我覺得它再也塞不進瓶子里了。”
2024年一季度,伯克希爾營收(包括該公司來自上市公司的投資收益)898.69億美元(約合6500億人民幣),同比增長5.2%,高于市場預期的859.2億美元;凈利潤127.02億美元(約合900億人民幣)。“我不能說它是我們最棒的一個季度,但是也不能說是最差的一個季度。”巴菲特在會上提到,“我們現在可以投資的錢比此前更高。”
現在,伯克希爾賬上躺著182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3178億元)現金,巴菲特也提到公司的現金儲備將在今年6月底達到2000億美元(約合人民幣14482億元)。
“為什么不將這筆錢配置到其他領域?”
對此,巴菲特的回答令人印象深刻——
正如臺上在場的人,都沒有很好的想法,怎么好好用這筆錢,我們不會在現在5.4%利率的情況下用這個錢,現在利率這么高(這點不要跟美聯儲講),我們只在正確的時候揮桿,但是現在好多人不管什么時候都在揮桿,因為他們覺得之前不停揮桿都打空,覺得總打就打到正確標的。
“我們對回報不會像以前那樣需要超過多少,現在找不到那么多機會。現在沒有足夠有吸引力的標的讓我配置那么多資產,看之后是否有變化。”
巴菲特認為,這些每天關注股票價格的人反而賺不了錢,他提到,很多伯克希爾的投資者不會想著賣掉股票,或者每周都不會去關注股票的價格,“很多時候大家買了我們的股票都放在那里,甚至不會看太多,這就是伯克希爾過去的故事。”
當面對“如何最大化復利投資”的問題時,巴菲特則說,運氣扮演著非常重要的成分。“我現在最好的技能是,逃避風險,躲開厄運。當你幸運的時候,一定要最大化使用,當然這個運氣不是時時都會有的。”
這位曾經的世界首富也時刻不忘記他的普世性原則,“如果你足夠幸運,也要確保幫周圍的人也獲得這樣的運氣,這也是我時常告誡自己的。”
巴菲特身邊,再也沒有芒格了
這是極其特殊的一年。
會議開場,伯克希爾在現場播放了一則短片,短片復現了查理·芒格的一生,以及他與巴菲特一次次并肩作戰的場面,在視頻的結尾部分,巴菲特把這位老搭檔稱為“伯克希爾的建筑師”。
時間回到1924年,在奧馬哈出生成長的查理·芒格,離巴菲特現在的住址僅數百英尺,但兩人的成長過程中幾乎沒有交集。巴菲特第一次聽說芒格,是去家鄉小鎮上找一名醫生募資時,醫生告訴他,“你和查理·芒格很像”,于是,這個名字印在了27歲的巴菲特腦海里。
1959年,因父親去世,芒格在葬禮的宴會上見到了巴菲特。這一年芒格35歲,巴菲特29歲,兩人的相遇用“一見如故”來形容恰到好處。據旁觀者稱,平時幾乎是話題主導者的巴菲特一反常態,一整個晚上都在耐心傾聽芒格說話。“我當時就想,我肯定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樣的人。”巴菲特在后來的采訪中說。
此后,巴菲特與芒格的關系日漸密切起來,兩人經常煲電話粥,有時一打就是好幾個小時。彼時,芒格繼承祖父與父親的職業,在洛杉磯做一名律師,巴菲特曾屢次邀請芒格和他一起做投資。
終于,芒格在1965年退出律師行業,開始進入投資行業。1968年,巴菲特與芒格攜手入主藍籌印花公司,這是他們真正進行投資合作的開始。
在遇到芒格之前,巴菲特師承格雷厄姆,篤信老師的“撿煙蒂”理論,而芒格的到來改變了這位意氣風發的年輕人。在芒格的建議下,巴菲特在1972年以2500萬美元的高價收購了喜詩糖果,這是巴菲特理念轉變的一筆關鍵性投資。
此后,華盛頓郵報、可口可樂、吉列公司等一系列杰作都延續著這一理念,“以合理的價格購買一個偉大的企業,勝過以優惠價格購買一般的企業”,成了巴菲特的投資信條。
1975年,芒格清算了自己的投資公司,把資金和股票全部并入巴菲特幾年前收購的一家紡織企業——這就是日后名震江湖的投資帝國,伯克希爾·哈撒韋。1978 年,芒格正式成為這家公司的副主席,這一年芒格54歲,巴菲特48歲,在伯克希爾的董事會上,兩人坐在了一起。
直到去年11月,99歲高齡的芒格猝然長逝,股東大會上不再有他的身影,但這份跨越半個世紀的友情至今沒有因為芒格的離世而終結。每當巴菲特提起公司做過的決策、堅持的理念時,都會帶上這位老友,將“查理和我”作為每一個問題的主語。
在一次回答里,巴菲特習慣性轉頭,向身旁的格雷格·阿貝爾叫了聲“查理”。隨后立刻反應過來,笑著向大家說了“抱歉”。場下發出整場會議中第一次輕松地大笑,緊接著響起一陣掌聲。
也許此時,巴菲特和眾人終于意識到,查理·芒格離開了。
每年都是最后一次見面
或許正是芒格的離開,給這次股東大會鍍上了一層稍顯感性的離別色彩。
兩次大會,巴菲特的一些哲思和真情流露似乎都被小孩點破。去年,一位11歲的中國小孩問了巴菲特一個關于年齡和人性的問題,今年同樣是一位小孩向巴菲特提問,”如果你還能跟查理共度一天,你會做些什么?”
“如果我們還有機會共度一天,我覺得和我們之前共度的任何一天都沒有什么區別。”巴菲特又一次回憶起他與芒格的相處,“我們不像彼此,但我們志趣相投,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時間甚至比獨處更讓人開心。”
但這個答案的最后,巴菲特留下了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如果想到這樣一個你想和他共度一天的人,明天就去找他吧,經常和他見面,不用等到生命的最后一天。”
過去幾年,金融圈正在面臨離別。2022年8月,老虎基金創始人朱利安·羅伯遜離世;去年6月,現代投資組合理論之父哈里·馬科維茨離世;11月芒格離世……沒有人能逃過退場這一幕。
正因如此,這場朝圣開始顯得彌足珍貴。正如有人感嘆:從現在開始,每一年的股東大會都是最后一年。
巴菲特也為離開做好了準備。他說,由于年事已高,自己的閱讀速度、體力“和運營效率”都在下降,比30年前低了很多,而且他不認識很多子公司的管理層了,“如果有更好的人去匯報工作,為什么要來找我?”
如今,巴菲特已經能夠完完全全將業務的資金配置交給繼任者格雷格·阿貝爾,并表示,伯克希爾的董事會已經有了能進行腦力風暴的力量。當他不再執掌伯克希爾時,阿貝爾就將對伯克希爾的投資決策擁有最終決定權。
有人問,如果一切歸零,你會想到要重新做一些什么事?巴菲特的回答簡單又直接——“我沒有什么是要改變的,我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幸運,如果我明天就要離開的話,我沒有什么特別的想法。”
歷史已經匆匆翻過一頁,或許在波詭云譎的經濟環境下,大佬們堅守的方法論又將面臨洗禮與重塑,就像他們曾經也憑借自己創造的投資風格重塑市場,攪弄一個時代的風云。屬于他們的時代終將過去,但屬于他們的神話不滅。
“希望大家明年還能來參會,但也要確保我自己明年還能參會。”會議的最后,巴菲特開起了玩笑。而在他的致謝聲中,掌聲久久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