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資本論 阿Po
電影《沙漏》定檔了。這是饒雪漫在2024年第三個播出的影視化IP。
只不過前兩部播出的改編劇《左耳》與《離歌》都結果不佳,后者播出時站內熱度最高只有4227,是爆劇標準“破萬”熱度的一半都不到。《左耳》的電影版曾在八年前捧出了馬思純和陳都靈,如今劇版積壓八年后全網上線,最終也是落得無人問津的結果。
所以電影《沙漏》的定檔,似乎除了黃明昊的粉絲之外,也沒能在大眾范圍內引起注意。
就像辛夷塢小說《許我向你看》剛剛公布即將被改編,觀眾除了感嘆“爺青回”之外,似乎對項目本身的關注度也并不高。
“現在的年輕觀眾不看這種IP了吧?” 有過不少爆款劇營銷經驗的仲磊向娛樂資本論直言,他口中的“這種IP”就是以饒雪漫青春傷痛文學為代表的早期IP。
“青春疼痛文學”是市場曾經賦予饒雪漫的風格,人物苦難的經歷和痛入骨髓的感受是其文字追求的結果,單親家庭、車禍失憶、年輕懷孕等等狗血情節搭起了這些小說的基本結構。
大約20年前實體書閱讀時代,不少言情作者以此題材俘獲當時的青少年讀者,并憑借百萬千萬銷量登上神壇。
20年之后……“這種IP已經過時了吧?” 這類IP竟然在影視改編的路上屢遭滑鐵盧,成為了仲磊在接營銷項目時最為頭疼的一類題材。
古早青春文學改編的影視劇,在當下影視市場上不再是一個“大眾”題材、無法引起大量破圈的熱議似乎是一種共識。
從古早青春疼痛文學的改編劇上線率,也可以看到此類題材的不容樂觀。2018年之后,整體影視市場的精品化迭代加快,言情賽道被甜寵擠占,創作重點轉向現實主義,“懸浮”氣息不斷減弱,網劇時代的用戶也不再喜好“疼痛”。
古早青春文學,IP數據不錯,但影視化越來越難做了……
01 大IP、古早味,疼痛的青春文學是怎么“過時”的?
“現在誰還敢隨便用影視劇給觀眾制造傷痛?”
制片人葉子非常直白地提出痛點,所謂“過時”,這個“時”所代表的是不同時代下觀眾的口味、社會的情緒、市場的價值觀。
互聯網時代為年輕人提供了一種“解構萬物”的娛樂方式,當下的影視形態從互聯網影視中孕育而來,影視內容自然也更希望符合“解構”與“趣味”的看點。近幾年的社會情緒與經濟形勢,同樣再度加重了觀眾從娛樂產品中獲取正向情緒價值的需求。
“大家都在找樂子,你卻要我‘痛入骨髓’,這不是給我找不痛快嗎?”葉子笑言。
編劇裴文作為十多年來有豐富經驗的編劇,也經常遇到早期暢銷小說、青春小說的改編邀約。在這一類青春小說的改編方式上,通常會有兩種:一種是高度還原小說本身的內容,從內容到后期推廣都專注于小說原有的粉絲以及這類題材的喜好受眾,做出垂直人群的效果;另一種就是把作品中適合當下市場的話題點放大,最后做出拓圈的效果。
裴文口中垂直人群的效果不錯是怎樣的?可以看到桐華與九夜茴在2023年播出的兩部IP改編劇。
從豆瓣的評分人數來看,桐華IP改編劇《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與九夜茴IP劇《曾少年之小時候》,僅有兩萬多的評分人數,哪怕有關曉彤和張一山坐鎮的《曾少年》也只有5萬多,與不少腰部劇相當。
但豆瓣評分都能收獲7.5分以上甚至到8分以上,是很明顯的小圈子高口碑。
將時間線再往前推移,青春劇在網劇時代最為紅火的一個年頭則是2016年到2018年,八月長安的“振華三部曲”與趙乾乾的“致我們的小系列”風頭一時無兩,《最好的我們》《你好,舊時光》與青春廠牌“小糖人影視”相得益彰,不僅為影視公司打出廠牌效應,也推動新式青春題材再度紅火。
在制片人葉子的印象中,“振華系列”還帶有一些青春疼痛小說的影子,只是在改編過程中,“原生家庭的傷痛”被大大縮減、“暗戀的悸動”通過更輕快的細節以及影像美學去表達,都是片方看出市場更需要正向情緒的苗頭。
而到了趙乾乾《致我們單純的小美好》《致我們暖暖的小時光》《致我們甜甜的小美滿》時,已經是“甜寵”題材大行其道的時候,這一系列也正好乘上了“甜寵”的東風,創造了不少美好的“校園糖精”。
反觀疼痛類IP改編,饒雪漫此前上線的改編劇《小妖的金色城堡》已經是2018年的事了,明曉溪最后一部上線的青春小說改編劇新版《泡沫之夏》同樣也在2018年,辛夷塢的影視改編劇最后則停留在2019年《山月不知心底事》,不僅都未能得到熱播、爆劇的效果,往后其他IP的改編也都舉步維艱。
“網劇時代在青春題材的價值觀和情緒需求上一定要是正向的。”葉子記得在懸疑題材剛熱的那兩年,就有平臺高層隱晦表達過,即使是懸疑劇也要謹防制片人用負面情緒和價值觀博眼球,更何況是面向年輕群體的青春劇呢?
葉子也直言不諱,劇版《左耳》的積壓八年便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價值觀引起的客觀原因造成。
所以也不難看到,諸如饒雪漫一類早期的暢銷青春小說作者,明曉溪、辛夷塢、九夜茴等人,IP改編影視劇最能產生影響力的時間段都在2016年之前,電視臺主導的影視內容,都市狗血題材多、電視臺聯播覆蓋面廣,《花開半夏》《旋風少女》《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等劇即便口碑有所爭議,但收視率依然能夠收獲頗佳。
02 古早青春小說改編,專業性與時效性最“致命”?
作者轉型編劇,經常會被認為“親媽動手”更有保障,包括《長相思》的大爆,也被認為和桐華親自改編有關。
劇本和小說都是文字創作邏輯,多少有些相通,但要論影視制作,就和文字創作“隔行如隔山”了。
饒雪漫在文字影視化方面是有一點自信的,畢竟她作為當時暢銷小說作者中鮮有的70后作者,一部分商業化頭腦來得比很多80后要早。2003年就開啟了書模海選,內頁啟用真人書模照片,與當時流行的漫畫圖片和審美截然不同。
林更新、馬思純、陳意涵、王子文、吳倩、吳昕等現在有熱度的演員都曾經是她的書模。《離歌》的小說在2008年出版,同時就配套了韓寒執導、胡歌主演并主唱的MV《毒藥》和陳意涵主演的微電影《馬卓》。
只是后來青春小說不斷被搬上大銀幕,饒雪漫的影視路卻仍然停留在圖書衍生的階段,這個時候她又“保守”了,這種保守基于一種親媽對自己作品的珍視,也是一種作者對IP的絕對把控權,這樣的絕對掌控權對她所有作品的影視化結果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左耳》的誕生還是因為朋友們吐槽她“《左耳》再不拍,《小時代6》都拍完了”,饒雪漫終于把心一橫決定開啟IP影視化之路,也吃到了第一波紅利。
彼時正是一個IP價格水漲船高的時代,暢銷小說大神作家們走到了一個IP變現的“十字路口”。
桐華的古裝小說《步步驚心》《大漠謠》《云中歌》接連賣給頭部影視公司拍攝電視劇,同時收獲高收視和頭部演員的合作機會;明曉溪的《旋風少女》里走出楊洋、吳磊、白敬亭、譚松韻等如今的一線大咖;辛夷塢的《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拍成電影時直接讓青春片又火了一把,并且在金像獎、金馬獎、百花獎上戰績頗佳。
專業影視公司的參與功不可沒,頭部影視公司的市場經驗和演員碼盤結果,都不是2016年才成立的“江蘇雪漫舍影業有限公司”可比的,比如饒雪漫堅持用的演員米咪,至今在市場上就是“查無此人”的尾部演員。
“雖然很多書粉會吐槽影視公司買IP魔改,但小說和影視確實有壁,想要影視化成功,還是得由專業的影視公司主導,一直以來可以看到大多數做得不錯的早期小說改編影視,背后一定有專業的影視公司主要孵化。”
葉子以桐華舉例,桐華在2013年與浙江夢幻星生園合作了《最美的時光》之后,就與其展開了長期的合作,為很多夢幻星生園的影視劇做策劃以吸取影視經驗,如果是自己的IP改編,則以編劇的形式參與,但在整體的選角、創作上還是夢幻星生園開發,包括如何充分討論改編方式。
從夢幻星生園到星蓮影視,桐華一直與該團隊深度綁定。
一直到夢幻星生園原班團隊的新公司星蓮影視改編《長相思》大爆后,都不難看出作者與影視公司雙方優勢結合下的成功概率頗高。桐華的青春成長小說《那些年回不去的年少時光》,不難猜到就是因為成功改編“振華三部曲”的小糖人影業操刀,才得以口碑成功。
“畢竟編劇的文本創作只是基礎,后續還有太多拍攝、后期、宣發環節,每一個環節都要做到不扣分,才能保證作品的基本成功。”
除了“專業性”,“時效性”依然是青春IP的另一個致命傷。
2018年和2019年,或許我們還能看到明曉溪《泡沫之夏》最后一版電視劇的改編,辛夷塢《原來你還在這里》的“少年番外篇”還能因為胡先煦和李蘭迪的適齡演出引起討論,《山月不知心底事》還能吸引宋茜與歐豪這樣一線演員的搭檔。
那么2020年開始,似乎早期的言情天后們,IP開始被人打上“古早老派”的標簽,改編周期也變得漫長。
比如辛夷塢的《在回憶里等你》和《浮世浮城》都經歷了幾次的IP轉手,《在回憶里等你》曾有一任版權所屬公司直到倒閉了,都沒能將該IP成功改編。明曉溪的《泡沫之夏》幾度改編,被影視公司“盤包漿了”都沒能拿下好的口碑,最后一部出現在觀眾眼前的,還是依靠古偶題材吸引到迪麗熱巴出演的《烈火如歌》。
八月長安倒是憑借了小糖人影視制作《最好的我們》和《你好,舊時光》,打下了精品校園劇“振華三部曲”的基礎,可惜最后一部《橘生淮南·暗戀》在短短三年內改編的兩部劇版和一部影版全面滑鐵盧。
03 古早青春文學還有“救”嗎?
提到古早青春文學IP,“第一反應,是個大IP;第二反應,是個難搞的大IP。”文學策劃趙湘表示,觀眾口味變化、題材風向轉變、改編難過作者關,IP非常知名,改編難度亦增加,最麻煩的還是“結果難料”。
仲磊也十分認同,因為小說距離當下市場的審美偏差頗大,他認為,要通過營銷手段強行連接兩個時代年輕人的價值觀,難度不小。
趙湘作為文學策劃,她看到過不少制片人是非常喜歡這樣有暢銷書時代實體書高銷量基礎的IP,是真正的青少年群體的國民IP。但放到現在,就是“IP雖大難改”。
比如辛夷塢的《我們》只能以小體量腰部劇形式呈現,饒雪漫的《離歌》也只能由出品方以版權售賣形式自負盈虧,“古早大IP”的虛空頭銜與有價無市的現狀,注定了古早青春文學的尷尬境地。趙湘認為,只有作者本身認清市場真實情況,對自己的IP降低改編預期,也許還能在影視市場里保得一席之地。
錯估市場,也很容易造成遇到作者本身在改編溝通方面的難度。
“現在就連網絡文學出身的作者在改編中的話語權都變大了,更何況早期暢銷小說的大作家們,在溝通改編方案的時候就經常很難說服他們。”
編劇小玖也曾遇到過早期暢銷小說、青春小說的改編邀約。但在甲方與編劇就改編方案達成一致之后,卻始終沒能得到原作者的認可,最終改編合作只能作罷。這與策劃趙湘所說“溝通改變方案”時的拉鋸戰比較類似,當然甲方一定是擁有最強話語權的人,這也是編劇方會尊重的。
趙湘從文學策劃的角度,更希望作者可以“聽勸”,如果IP本身與當下市場價值觀有明顯的代際差異,那么難免會有大幅度的修改。
對于“大幅度修改”,名場面的還原其實只是一種淺層次的還原,編劇更要抓住人物關系的內核,去做還原,來實現對小說的尊重。”
不過裴文也強調,“我一直不喜歡用‘古早’這樣的詞匯去形容文學作品,影視市場可能需要更多追求觀眾口味的商業化作品,但多元化一定有它存在的必要性。”
資本可能不會為不夠商業化的作品長期買單,但饒雪漫主編劇、雪漫舍出品可以堅持一種當下而言的垂類題材產出,編劇裴文覺得這是值得創作者敬佩的做法。
至于這樣的做法可以支撐多久?還能看見多少“青春疼痛題材”影視劇?今后的市場自會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