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橙財經 青沐

編輯|六子

美國人發明，中國人發揚。過去幾十年，這是一組制造業和科技產業的典型搭配，創造了許多個消費領域的盛世奇觀。但要靠競爭擠掉海外品牌的份額，難度并不小。

掃地機器人領域，這樣的事正在發生。發明掃地機器人的iRobot，目前在中國市場市場份額掉出前十。根據魔鏡洞察亞馬遜數據顯示，2023年的美國市場，iRobot只能在500-800美元這個價格帶拿到40%左右的份額，800美元以上的高端市場，被來自中國的企業石頭科技，拿走了將近六成。

3月29日，石頭科技更召開2024全球發布會，并在會上援引歐睿國際調研數據指出，石頭科技掃地機器人實現銷額全球第一。

中國品牌逆襲全球市場，其結果猶如一篇“爽文”。但征程之中，國產品牌自身的發展卻總避不開一波三折。在石頭科技身上，藏著中國掃地機器人企業從草莽走向星辰大海的長征紀事。

01、干出一個“瘋狂的石頭”

2016年，北京，海淀。玉泉山下的健壹園酒店，小米生態鏈領頭人劉德略帶興奮地向外界宣告：“1279個零件，小米生態目前最精密復雜的產品來了！”

這個精密又復雜的產品，名叫米家智能掃地機器人。石頭科技的微博記錄了這個關鍵節點，也記錄了其中的內情——當時，由創始人昌敬帶領團隊花了26個月研發出來的產品，并不能冠上石頭科技的名字。他們花了大約40多天時間做了一個demo，嗅覺敏銳的小米生態鏈投資人立馬發現，這個圓滾滾的機器人潛力巨大——當時，每1000戶中國家庭，擁有掃地機器人的不到5戶。

*圖源石頭科技微博

于是，拿著幾百萬美元的初始投資，昌敬帶著團隊連續經歷了研發、融資、組織供應鏈、試產的環節，最后拿到了進入掃地機器人賽場的門卡，然后一炮而紅。

其中，石頭科技的主角氣質展露無疑。比如，要讓掃地機器人能認得周圍的環境，LDS激光測距傳感器就是必不可少的部件，但是價格昂貴，其中又尤以圖像傳感器最難搞定。當時的CTO吳震一番操作，竟真讓行業一家成熟的美國公司接受了訂單，大幅降低了成本。這給了石頭科技一個定價1699元的機會，1699元，在之前僅僅能買掃地機器人的零件。

多虧了昌敬和創始團隊其他人的理工男氣質，雖然外人大多聽不懂“LDS激光雷達+SLAM算法”這個搭配的意思，但卻知道這是當時掃地機器人技術的巔峰。1699的地板價，加上小米的供應鏈庇護，這款產品和之后的升級版連續爆紅。中國人開始用全世界最低的價格，用上理念最先進的掃地機器人產品。借著這場大平權，石頭科技開啟了中國掃地機器人的智能時代。

然后，就像無數個不想給小米生態鏈干苦力的品牌一樣，翅膀硬了的石頭科技，決定不干了。

不過，石頭科技沒有選擇像殷郊“請父王傳位給我”一樣的“逆子式”改命，而是勤勤懇懇地從2017年開始打造自有品牌，然后向海外鋪貨做渠道——道理很簡單，既不會沖了小米的面子，又能拿下當時還是一片藍海、只有科沃斯等少數品牌在耕耘的老外市場，逐漸把高端品牌和產品做起來。

*圖源電影《封神》

昌敬的眼光，對了。2020年，石頭科技海外收入占比過半。當年2月，石頭科技敲鐘上市，成為自茅臺之后A股第二支股價破千的個股，喜提“掃地茅”稱號。

時人不識凌云志，直待凌云始道高。2023年，石頭科技的營收和凈利潤分別來到86.54億元、20.51億元。曾經在這條賽道遙遙領先的科沃斯，現在凈利潤只有不到石頭科技的三分之一。曾經為幾百萬元焦頭爛額的石頭科技，現在賬上凈資產已經超過百億。

人富了，富貴病就來了。企業富了，壓力就來了。站在第一名的位置上，所有人等著的并不一定是你的再創輝煌，反而可能是在等一個灰頭土臉的跟頭。石頭科技，不打算鬧笑話。

02、花拳繡腿能“贏兩次”？

3月29日，石頭科技召開 2024 全球發布會。總裁上場，其實就為了三件事。

第一，表揚全球化勇攀高峰，2023年石頭科技掃地機器人實現銷額全球第一（小字部分：出廠銷額）。

*圖源石頭科技

第二，宣傳價值觀，要做難而正確的事，石頭科技過去十年的研發投入達到19億元，下個十年要堅持長期主義。

第三，重頭戲，新產品。石頭科技總裁全剛光講原理就花了將近 20 分鐘時間的“全球旗艦 巔峰科技”石頭G20S自清潔掃拖機器人和“先鋒旗艦 領航未來”石頭V20自清潔掃拖機器人以及四區雙震擦地技術等其他配置。

牛在哪里？牛在聯合 PMD、英飛凌、歐菲光三家半導體與光學公司，耗時五年研發的雙光源固態激光雷達導航避障——星陣領航系統，它把掃地機器人的識別和避障能力又增強了一次。這個系統采用的3D Tof（飛行時間，Time of Fight）技術，之前屬于汽車自動駕駛配套技術。

*圖源石頭科技

換句話說，石頭科技把車規級技術卷到了幾千塊錢的家用產品上。但，似乎也就僅此而已了。

不是說石頭科技的提升不對，而是這次的升級重點依然放在避障方案上，很難抓得到真正的痛點——作為掃地機器人的核心能力之一，繼續提升它的邊際效應，太弱了。畢竟對家用場景來說，智能的效果達到一定程度后就會衰減。

這就像是日本的匠人精神——在第一次接觸它的時候，你會覺得它足夠標新立異和特立獨行。但迷妹期一過，才發現原來所謂的壽司仙人，也不過是“唯手熟爾”。掃地機器人就是這樣，自從八年前的“LDS激光雷達+SLAM算法”開始，傳感器的軟硬件迭代已經太多。而家用，又何須太多？

已經靠核心技術贏過一次的石頭科技，在現在這個全員降價拼刺刀的環境里，很難靠這些技術再贏一次。這也是石頭科技重點提出海的原因，那里的老外曾長期受iRobot等產品高價低可用性的PUA，中國制造堪稱降維打擊。

但是，中國有句老話，叫悶聲發大財。這種公開的領域沒辦法悶聲，到處都是拿著大喇叭的競爭者。去年，競爭對手追覓的海外業務同比增長了120%，科沃斯和添可的海外業務收入在去年上半年也分別同比增長26.5%和24.2%。石頭科技的這個第一，盯著的人太多。

蟻多咬死象，何況對手都是狼。作為一家上市公司，石頭科技不再是那個愿意在小米翅膀底下拿著個位數凈利率的“小卡拉米”，它有自己的夢想，也不得不面對自己的煩惱。

03、“優等生”也抄襲？

雖然石頭科技現在的市值只剩下高峰期的三分之一左右，但它應該不會因為這個原因，懷念被稱為“掃地茅”的時候。

能讓它懷念的，一定是曾經高速增長的清潔電器市場、充滿迭代可能性的掃地機器人技術、無數個提升家用體驗的配置觸點。而今天，掃地機器人這個市場已經被中國品牌一“卷”而空，避障、馬達、機械臂、自清潔、防纏繞，我們還能看到很多的宣傳，全靠石頭科技們咬牙控制利潤。

2023年，國家電網調查了掃地機器人受眾的心理價位，超過60%的人最多只愿意出2000元。愿意購買3500元以上產品的，只有三成左右。2023年，掃地機器人自清潔品類雙11的均價從2022年的3572元降至同期的3308元，全能品類的618均價從2022年的5076元降至同期的4084元。

有券商說價格下行是增量的必要條件，這個說法約等同于少吃飯是減肥的必要條件。靠少吃飯減肥有多難，掃地機器人未來要保證增量不下滑就有多難。

一方面是社會經濟和消費者認知原因，愿意花高價供養清潔電器的人相對以前在減少。或者說，大眾為清潔電器理念溢價付費的意愿在下降，市場更在乎單純的實際效果。奧維云網（AVC）推總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清潔電器零售量為2534萬臺，同比下滑0.5%。其中洗地機和掃地機器人的均價都不超過3000元，且掃地機器人零售量為458萬臺，已經被洗地機等新品類超過，因為洗地機在廚房清潔等方面更適合中國人的需求。

另一方面是，如果說之前顛覆式的技術創新，吸引了很多掃地機器人的目標客戶，甚至愿意接受提價，那現在創新到了臨界點，不少看膩的觀眾已經把它當成了會掃地的小愛同學，這無法成為加價的理由，只會繼續拉低消費者的心理評價。人只會為上升期的事物買單，就像房價。

所以，對石頭科技這樣的第一名來說，創新的消逝，就像永遠無法確保滿分的語文作文。現在答題時間分秒流逝，甚至讓“狀元”也有點慌亂，出現了一些可能涉及抄襲和其他法律問題的出格之事。

界面新聞報道顯示，去年10月，追覓中國區執行總裁郭人杰在朋友圈炮轟某友商拿走了追覓自研首創的仿生機械臂技術，并在配圖中曬出了專利侵權警告函，隔空維權。追覓在去年5月發布的X20系列產品，首次應用了具有機器人基因的仿生機械臂技術，是行業的突破性創新。而石頭科技卻在去年8月發布新品P10 Pro，其賣點之一便是動態機械臂邊拖。

據此，外界推測，郭人杰口中“不打招呼拿走”機械臂的友商，很可能就是石頭。

直到今年2月，天眼查顯示石頭科技運營主體“北京石頭世紀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新增數項被告身份的開庭公告，原告均關聯“追覓創新科技（蘇州）有限公司”，預計上半年就會開庭。這樣一來，石頭科技的抄襲嫌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圖源天眼查

更大的問題其實在于，倘若石頭科技真的“模仿”了追覓的機械臂技術，顯然意味著石頭不再尊重創新，連這種基礎性功能也要靠抄襲達成，在未來更激烈的競爭中，石頭科技已經失了根本優勢。

這些問題暫時還不會有答案，但在2012年8月19日，石頭科技創始人昌敬發過一條現在看來頗有哲理的微博：“從13號線轉4號線，地鐵馬上就要開了，我趕緊沖過去，剎那門正好關了，我被夾住，估計幾秒后就掛了。一群人拼命把我往車廂內拉，終于在地鐵啟動前把我拉進車廂。死里逃生，要珍惜生命啊。”

對石頭科技來說，穿過清潔電器行業的大逃殺也宛如一場“死里逃生”，在好不容易打下的消費市場，從來只有越努力、越幸運。民間有一句名言，走得太遠就會忘了為什么要出發。石頭科技，已然失去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