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儀美尚

擦洗、消毒、挖取、稱重、壓盤……經過一系列“專業”操作后，一個全新的化妝品小樣就誕生了。

類似如上操作的視頻，在抖音上并不罕見，不少商家也由此開啟了定制化妝品分裝小樣的生意。只不過，從當下起，這些商家的“財路”或將中斷了。

近日，抖音發布《關于分裝化妝品、化妝品小樣的專項治理公告》（下稱公告），明確表示禁止售賣分裝化妝品，并擬對“分裝化妝品”類商品開展專項治理。

同時，公告還指出，商家經營化妝品小樣時需在商品圖片中明確展示包含品名、注冊人或備案人的名稱、凈含量的商品商品包裝。如違規發布以上商品的商家/創作者，平臺將依規定處理，情況惡劣者，將被采取清退、凍結貨款、關閉電商權限等措施。

01 抖音出手治理化妝品小樣，違者將關閉電商權限

據公告內容，抖音平臺在近期的巡查工作中，發現了兩類違規行為：

其一，部分商家出售分裝化妝品，或出售小樣與分裝化妝品混淆的行為；其二，有商家在經營化妝品小樣時，未按要求在商品圖片中明確展示包含品名、注冊人或備案人的名稱、凈含量。

抖音認為，此類行為嚴重違反了法律法規和平臺規則，影響了平臺的正常秩序和消費者權益。而為保障平臺消費者權益，構建良好、安全的生態環境，平臺將對上述行為展開專項治理行動，并請商家/創作者抓緊展開自查和整改，如違規情況惡劣，平臺將采取清退、凍結貨款、關閉電商權限等措施。

事實上，這并非抖音首次出手治理化妝品小樣。早在2021年9月，平臺就曾因分裝化妝品封禁了近20條商品鏈接，在小樣行業掀起不小的波瀾。

此次治理，一定程度上凈化了平臺的經營環境，也讓分裝小樣生意階段性按下暫停鍵。但時隔不到三年時間，分裝小樣死灰復燃，引得平臺不得不再次出手。

此前，天貓也曾發布通知，對小樣的品種、標簽、規格、價格及違規處理措施等予以規定。國家監管部門發布的《化妝品監督管理條例》、《化妝品生產經營監督管理辦法》、《化妝品標簽管理辦法》等，也對小樣產品生產、標簽等做出了明確規定。

去年4月，上海市徐匯區市場監管部門還發布了上海市首部化妝品“小樣”經營規范——《徐匯區“化妝品小樣”規范經營指引（試行）》，明確規范化妝品“小樣”的經營標準，其中包括需要完善產品標簽，且需按照不同規格分別明碼標價。

02 “小樣”爆火，但“內幕”眾多

然而重拳之下，不少商家仍選擇“鋌而走險”。在拼多多和淘寶平臺，月銷上萬件的分裝小樣不在少數，而抖音平臺內，以分裝小樣為主要內容的某博主更是收獲了近百萬粉絲。

于商家而言，小樣是一門暴利生意。以抖音一家專賣美妝小樣的店鋪為例，其稱2克分裝的“歌劇魅影遮瑕膏”售價22.5元，1克合約11.25元，而在歌劇魅影官方旗艦店內，同款遮瑕膏售價334元/40克，1克合約8.35元，對比下來克重利潤高出了約35%。

在淘寶同類型店鋪中，1ml的“雅詩蘭黛DW粉底液”售價15.45元，而品牌官方旗艦店內，算上配贈小樣，55ml的DW粉底液售價445元，1克合約8.09元，對比利潤高了91%。

但于用戶而言，小樣極具性價比，“大牌美妝動輒幾百上千，同等價位可以使用十幾個大牌小樣。”還有消費者指出，部分國外小眾品牌尚未進駐國內市場，只能尋求分裝小樣。

不過，隨著分裝小樣生意的火熱，其背后的諸多隱患也浮出水面。

其一，真假難辨。

小樣貨源以及真假問題一直成謎。據從業者透露，市場上流通的中小樣通常來自于品牌贈品，但贈品貨源并不多，且品牌官方也不會直接銷售小樣，因此走私和造假成為了“主流”。

據小紅書某博主爆料，“有做供應鏈的朋友稱，網上賣小樣的店鋪基本全是真假混賣，有良心的首次賣正品，待消費者回購后，開始真假混賣，”且客服會用“批次不同”來回應消費者質疑。

抖音博主@十*點曾專門發布視頻打假，據其跟多個品牌方確認，“阿瑪尼根本沒有出過塑料包裝的粉底小樣，MAC也沒生產過1.5g大小的生姜高光，YSL更是沒有上架過迷你小金條……”

其二，質量問題堪憂。

中貿合規中心負責人告訴儀美尚，假設化妝品為正品，如果分裝過程不符合衛生標準，也可能導致細菌、病毒或其他有害物質的污染，增加過敏或感染的風險。

從網絡上常見的分裝視頻看，分裝盤、酒精、消毒柜、醫用防護手套、加熱器、電子秤基本上是所有的操作工具。“盡管制作者每一步都伴有消毒的動作，但與正規的無塵化生產車間相比，還是相差甚遠。”廣州一美妝爆品工廠商務總監指出。

另據《化妝品標簽管理辦法》，化妝品的最小銷售單元應當有標簽，并與產品注冊或者備案的相關內容一致。但該商務總監直言，從網上多個視頻來看，供操作者分裝的正裝，及其分裝的小樣都沒有標簽，更沒有明確的生產日期和分裝日期，根本無法保證產品的安全性、活性與穩定性。

在小紅書上，有關分裝小樣的避雷貼也比比皆是，有用戶稱，買的分裝眼影使用后過敏紅腫，也有用戶表示，在分裝遮瑕里看到了頭發絲和蟲子。因店家曾稱分裝產品概不退換，加上維權流程復雜，不少消費者選擇吃下啞巴虧。

“肆意添加禁用成分，也對化妝品小樣安全造成風險。”中貿合規中心負責人補充指出，近日，就有消費者使用商家配贈的小樣，導致面部發紅發癢的新聞被曝出，經送檢發現，該小樣汞含量超標4.3萬倍。調查發現，上述商家團伙一邊生產可通過監管部門檢測的“假冒正裝”，一邊在小樣中添加禁用成分，并將二者捆綁銷售，以“強效”誘導用戶回購。

其三，有侵權風險。

“商家私自制售分裝小樣還有侵害品牌注冊商標專用權的風險。”劉奕岑補充說道。

今年初，國貨彩妝品牌彩棠起訴一網店店主蔣某，后者在未經授權情況下分裝品牌旗下粉底液、修容等產品，并貼上品牌標簽進行二次售賣，構成商標侵權。徐州法院判品牌勝訴，該店家賠償彩棠8000元。

這一判決得到不少品牌的認可，他們認為，分裝化妝品溯源不清，若消費者在使用過程中產生問題，會讓品牌陷入被動。

03 小樣生意還能做嗎?

從上述可以看出，化妝品小樣市場看似繁榮，但事實上很多商家已經踩在了紅線之上。

儀美尚知識產權導師劉奕岑指出，商家私自制售分裝小樣屬于生產行為，必須遵循《化妝品監督管理條例》，由持有化妝品生產許可證的生產企業在許可范圍內組織開展，未取得化妝品生產許可證的化妝品經營者不得私自分裝且銷售化妝品。

“如果商家違規違規生產，如添加違禁成分、使用廢棄化妝品、部分成分/污染物防腐劑超標等，都會面臨比較嚴重的處罰，不僅會根據貨值金額處以一定數額的罰款，還有面臨停產停業、永久禁止從事化妝品生產經營活動的風險。”劉奕岑說道。

在上述“汞含量超標”案件中，被告人最終被判處2-7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并被處以20萬-70萬不等的罰金。

另據國家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2019年，上海一企業因在其經營場所內開展香水小樣分裝活動，并在拼多多銷售其自行分裝的39種香水小樣，被上海市松江區市場監管局處以5萬元的行政罰款。而去年，屈臣氏日用品有限公司也因擅自分裝化妝品，且無中文標簽，被上海市浦東新區市場監管局罰款15.37萬元。

那么，眼下隨著各平臺監管趨嚴，未來小樣生意還能做嗎？

對此問題，劉奕岑認為需要分開討論，“對于分裝我們不建議商家做，有明確的違法風險，而對于品牌發售的小樣，只要進貨鏈路完整或有授權，是可以正常銷售的。”

中貿合規中心負責人持有相同看法。她建議，“商家朋友們在經營過程中，切記要遵循相關規定，正確標明產品的成分、使用方法、警示信息等。”

同時，她也呼吁監管部門繼續加強監管力度，提高市場準入門檻，強化宣傳教育；消費者提高風險認知，選擇合規渠道；行業加強自律，建立并遵守相關準則；社會各界積極參與監督，對違規行為進行舉報，以共同維護市場秩序和消費者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