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陳升龍
界面新聞編輯 | 劉海川
美國東部時間2024年3月26日凌晨1:27，馬里蘭州港口城市巴爾的摩“弗朗西斯·斯科特·基”橋被一艘大型集裝箱船撞擊后，半邊橋身在幾秒鐘內坍塌。20人及多只車輛落入橋面以下56米的帕塔普斯科河中。該州隨即進入緊急狀態。聯邦海岸警衛隊根據橋梁倒塌的時間和水溫推測，未被救援上來的6名建筑工人已經死亡。
總部位于新加坡的全球第四大船舶管理公司Synergy Marine Group發表聲明稱，撞橋的是該公司旗下集裝箱船“達利”號，上面的22名印度籍船員和兩名美國當地引航員均無恙。
初步調查分析顯示，事故原因是“達利”號斷電失控而撞上了橋柱。該貨船在撞橋之前就發出了求助信號。船只信息追蹤網站Vessel Finder顯示，“達利”號的目的地為斯里蘭卡科倫坡港。其行程會繞過非洲好望角，以避開紅海。2016年7月，“達利”號在駛出比利時安特衛普港時撞上了北海集裝箱碼頭，船艙受損，未造成人員傷亡。
美國聯邦調查局初步排除了恐怖襲擊的可能性。當地的公路管理局官員稱，這座橋不存在致命缺陷，截至2023年，大橋仍為“運營可接受”的標準，其橋面、上部結構和下部結構處于“令人滿意的狀態”。
牽動經濟大動脈
“弗朗西斯·斯科特·基”橋于1977年以6000萬美元的投入建成通車，其橋身為桁架結構設計，長度約2.6公里，排全世界同類型第三。
有研究顯示，美國在1989-2000期間有超過500次桁架橋垮塌。在2022年5月的檢查中，“弗朗西斯·斯科特·基”橋有一根鋼筋混凝土支柱的安全評估得分從77.8降至65.9。目前尚不清楚該支柱就是此次被巨輪撞上的那根。
事發地巴爾的摩是美國東部重要的海港城市，連接著北美五大湖區、中央盆地與大西洋。“弗朗西斯·斯科特·基”橋則是695號州際公路（在巴爾的摩范圍內為環城高速）的重要紐帶，年通車量為1150萬輛次，承擔著當地經濟大動脈的重任，關系到至少15000人的生計和全州26億美元的營業收入。
因靠近五大湖汽車制造中心，巴爾的摩成為全美最繁忙的汽車貿易港口。根據馬里蘭州長辦公室的數據，去年巴爾的摩港轎車和輕型卡車的總吞吐量為84萬。此外，該港口還是美國第二大煤炭出口港（主要為運往印度的動力煤），以及咖啡、糖、鹽等農產品的重要入口。
錫拉丘茲大學的供應鏈專家Patrick Penfield預計，海港關閉帶來的經濟損失約為每天900萬美元，完整的經濟影響取決于當局修復大橋的進度。
官員預計，河道清理通航需要兩個星期，大橋的修復時間則要按月，甚至是年算。這場災難可能會對港口運營和地區航運產生數月甚至更長的沖擊。整個北美東部的汽車、煤炭、木材貿易都面臨運輸中斷的風險。
鑒于蘇伊士運河、巴拿馬運河通航持續受阻，“弗朗西斯·斯科特·基”橋的垮塌引起了業內的高度警惕。當地一位從事海運的高管Margie Shapiro透露，部分貨船將轉移到附近諾福克、澤西、紐約甚至費城的港口。
目前停靠在巴爾的摩港口的貨物將被迫改走陸路。Shapiro表示已經接到多名客戶關于交貨時間以及運費增減的問詢。她建議貨運公司動用“不可抗力”條款，不過那樣的話收貨人就要支付額外的費用。
盡管當地還有海底隧道可供日常通行，但汽油車等危險品的運輸則需要改道。另外，官員們尚未確認該船是否發生了燃油泄漏。
另一個大西洋沿岸主要海港南卡羅萊納州的查爾斯頓在事后表示，希望從巴爾的摩事件中吸取教訓，并將審查自身運營、程序和州內基礎設施的安全性。
基建老舊，拖延不起
包括橋梁在內的基建急需投資升級，這一話題重新引發了美國各界的討論。兩黨政策中心（Bipartisan Policy Center）的災難和基礎設施問題專家安迪·溫克勒（Ben Schafer）就表示：“在巴爾的摩港事故的背景下，白宮更加迫切需要迅速采取行動。”
1929年大蕭條過后，為了盡快振興經濟，美國政府以國家手段推動基建狂潮。除了紐約帝國大廈、科羅拉多河胡佛大壩、加州金門大橋和遍布全美的州際公路系統，數千座較小規模的橋梁都是在這一時期完工。
經過歲月洗禮，美國現有近62萬座各類橋梁中近十分之一嚴重受損。像“弗朗西斯·斯科特·基”這樣有近50年歷史的大小橋梁占現存總量的一半。按專注于基礎設施的行業咨詢師Amlan Mukherjee的話說，“如果要從災難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現在我們已經走到這個階段了。”
美國道路和運輸建設者協會（ARTBA）的報告發現，全國有22萬多座橋梁需要維修，7.6萬座需要完全重建。如不采取緊急行動，企業和制造商以及人們的生活都將面臨重大經濟損失。
另外，美國土木工程師協會（ASCE）主席、白宮基礎設施咨詢委員會副主席雷曼（Maria Lehman）指出，美國在基礎設施方面的支出僅占其GDP的1.5%至2.5%，這一比例甚至不到歐盟的一半。長期缺乏資金的局面再持續下去，將貽誤寶貴的時機。
早在2008年ASCE就估計出，為了修復基礎設施，從破舊的堤壩到擁堵的道路和港口，美國需要在五年內支出1.6萬億美元，其中只有1萬億美元得到了分配或承諾。按照該協會的最新評估，該缺口已經擴大到了2.59萬億美元。
事實上近幾屆美國政府都信誓旦旦要實施改造，但均未兌現承諾。直到2021年初，拜登政府終于公布了總額達2萬億美元的龐大基礎設施投資計劃，包括修復10座最具經濟意義的橋梁。拜登將其描述為“二戰以來美國最大的就業投資”。當年年底，拜登促成了跨黨派的《基礎設施投資和就業法案》，其中就包含在2026年前為橋梁等項目提供5500億美元新支出。
巴爾的摩的事故發生后，拜登表態將要求聯邦政府承擔重建這座橋梁的全部費用，不過還需要國會額外批準撥款。美國媒體分析，拜登口中的這些資金可能來自聯邦公路管理局以及兩黨基礎設施法案。然而，布魯金斯學會的統計顯示，這些資金中有47%已經在2023年11月之前撥給了各州。鑒于各州的基建普遍高齡，剩下的近一半資金恐怕會更加捉襟見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