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當地時間2月1日，歐盟27國領導人峰會將在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召開。峰會的主要議題原本是討論對烏克蘭援助和巴以沖突，農業不在議程清單上，直到各國農民抗議拖拉機車隊抵達歐洲議會大樓附近。

據布魯塞爾媒體報道，當地時間周三下午6點半，第一批拖拉機車隊開進了布魯塞爾首都大區引發交通堵塞，部分道路出口關閉。到7點半，60多輛拖拉機通過布魯塞爾環線公路。晚上11點，另一批拖拉機車隊進入布魯塞爾。

比利時、法國、盧森堡的農民準備在歐盟峰會召開當天舉行大規模抗議示威，部分拖拉機已經停靠在歐洲議會大樓外的盧森堡廣場。

近兩周，法國、德國、比利時、羅馬尼亞、波蘭等多國農民走上街頭，用拖拉機堵塞交通要道向本國政府和歐盟示威。周三，西班牙和意大利的農民協會宣布將加入抗議隊伍。

至于為何抗議，每國農民有不同的訴求：德國農民反對政府取消農業燃油補貼；法國農民不滿歐盟與南美國家的貿易談判、環保要求過于苛刻；波蘭、羅馬尼亞等東歐國家農民不滿廉價烏克蘭糧食涌入搶奪本地市場；沒有被烏克蘭糧食沖擊的意大利、西班牙、葡萄牙等國則在去年的極端高溫中遭遇嚴重干旱，農業生產受創。

歐盟將于6月舉行歐洲議會選舉，民調已經顯示極右翼政黨將擴大席位。本輪歐盟農民抗議潮也成為極右翼政黨吸引新支持者的良機。

察覺到風險的歐盟立刻做出反應，臨時把農業問題加入歐盟峰會討論議程。歐盟委員會趕在峰會召開前一天宣布將推出新措施，放松對歐盟農民的環保要求并限制烏克蘭糧食對各國的沖擊。

歐盟火速反應

為平息農民的怒火，歐盟委員會周三宣布將對歐盟今年的“共同農業政策”（CAP）執行進行調整。

歐盟每年的共同農業政策預算約為550億歐元，占歐盟總預算的近一半。共同農業政策預算中有超過76%為直接向歐盟農民發補貼。但要想獲得補貼，各國農民必須滿足一系列嚴格要求。

歐盟一直是全球環保先鋒。為保護土地多樣性，歐盟對共同農業政策進行調整，從2023年開始要求各國農民將至少4%的可耕土地用于非生產性質，進行休耕或者栽種樹林等。新規定還要求農民進行作物輪作，將肥料使用減少至少20%。

新規一出臺就引起各國農民不滿，指責新規將推高生產成本、減少農作物產量，使得歐盟農產品無法與其他國家競爭。歐盟11國農業部長還專門開會，要求歐盟委員會靈活處理新規。

歐盟委員會周三表示，今年在執行共同農業政策時，農民不需將至少4%的可耕土地用于非生產性質。作為替代，各國農民僅需將可耕土地的7%用于種植蠶豆、小扁豆等固氮農作物或者種植能作為動物飼料、綠肥的填閑作物。

除此之外，歐盟委員會還對烏克蘭農產品增加了限制條件。自俄烏沖突以來，歐盟暫停對烏克蘭農產品實施進口配額和關稅。在本次峰會上，歐盟計劃將暫停征收關稅繼續延長到2025年6月。

但與此同時，歐盟委員會提議對最敏感農產品——禽肉、蛋和糖設置限制條件。如果來自烏克蘭的相關產品超過2022年和2023年的平均水平，則將重新征收關稅。去年，歐盟從烏克蘭進口的糖類暴漲1000%，雞蛋進口翻倍，禽肉進口上漲50%以上。

歐盟委員會承認，俄烏沖突造成的能源價格飆升、各國通脹高企、去年的極端天氣以及歐盟對烏克蘭的支持讓歐盟農民承壓，影響了各國農民的收入。

該機構統計顯示，去年歐盟27國的谷物總產值從2022年的806億歐元降至588億歐元，下降近30%。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把各國農民稱為維護歐盟食品安全的“主心骨”，強調委員會提議的新方案就是為了幫助各國農民應對目前的復雜挑戰。

之后，歐盟27國將在峰會上對歐盟委員會的提案進行討論，批準后正式執行。

但歐盟委員會的火速調整能否平息各國農民的怒火依然是未知數。除了共同農業政策，歐盟的其他環保政策也遭到農民抨擊。

去年11月，歐盟委員會公布了極具爭議的《自然恢復法》。根據該法案，到2030年，歐盟成員國需采取措施將各國的陸地和海洋至少恢復20%，到2050年需恢復90%的退化生態系統。

這個法案在制定時就遭到歐洲議會最大黨團歐洲人民黨攻擊，指責法案威脅歐盟農民和漁民的生計。該法案尚未得到歐盟成員國正式批準。

“巴黎圍城”

在各國的抗議中，法國農民的抗議最為猛烈。本周開始，上千名農民駕駛數百輛拖拉機展開了“巴黎圍城”行動，用干草垛和拖拉機封堵通往巴黎的高速公路。

法國政府派出了1.5萬名警察，防止抗議人群進入巴黎市區。巴黎最重要的食品供應市場朗吉斯市場（Rungis）成為警方保護的重點，市場外部署了大批警力。

截至目前，法國政府對抗議者采取了溫和態度，警方沒有與抗議者發生暴力沖突。但法國政府警告，朗吉斯市場、機場等關鍵基建是不可逾越的“紅線”。周三，部分抗議者試圖沖入朗吉斯市場，91人被法國警方逮捕。

法國農民的“巴黎圍城”也是法國最年輕總理阿塔爾上任以來面臨的第一個棘手問題。除了擔憂抗議持續將影響對巴黎的商品供應，阿塔爾還需要為即將舉辦奧運會的巴黎維護好國際形象。

在周二的首個施政演講中，阿塔爾宣布了一系列新措施以提高法國農民收入，包括在3月15日之前發放歐盟的農業補貼、為畜牧業者提供新稅收減免。葡萄種植者還將在本周內獲得新的緊急補貼。

法國總統馬克龍則表示，他將呼吁歐盟就烏克蘭糧食進口制定更明確的措施，以避免烏克蘭糧食繼續沖擊歐盟市場。對于歐盟與南方共同市場的貿易談判，馬克龍也提出了異議，認為目前的協議沒有確保南美進口商品符合歐盟標準。

但法國政府的表態沒有平息農民的怒火，抗議者繼續指責環保政策和來自海外的不公平競爭導致普通農民收入下跌。周三，為防止更多抗議者涌入，法國政府向朗吉斯市場派出了裝甲車。

歐盟的極右翼政黨也沒有錯過利用本輪大規模抗議的機會。在德國的農民抗議中，新納粹組織出現在抗議人群中，呼吁推翻德國政府。荷蘭政治名嘴、陰謀論者弗拉爾丁格布魯克（Eva Vlaardingerbroek）也加入農民抗議，稱全球精英試圖對勞動者發動“戰爭”。

歐盟成員國將在6月舉行歐洲議會選舉。歐洲政治新聞網周三的民調顯示，極右翼黨團“身份認同與民主”（ID）將取代馬克龍政黨所屬的“復興歐洲”黨團，一躍成為歐洲議會第三大黨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