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獨角金融 鄭理
編輯|高巖
作為債券市場“守門人”角色的評級機構間的競爭，越來越慘烈了。
一家地方發電企業的主體評級公開招標事件受到市場關注后，此次招標吸引了5家評級機構參與了報價。最終，東方金誠國際信用評估有限公司（下稱“東方金誠”）以兩年7萬元的評級服務費在5家報價供應商中勝出，且遠低于行業自律公約價。
按照信用評級機構評級收費自律公約，2007年的指導價是10萬每年，現在的行業自律價格為25萬每年。
什么原因讓東方金誠信用評級服務費遠低于行業自律價？在頭部評級機構業務量占據“半壁江山”的環境下，機構依靠價格戰作為競爭的籌碼能持續多久？
01 2年評級服務費7萬元，2022年承攬主體評級收入增長超1倍
該項目為大唐云南發電有限公司，東方金誠對其主體信用評級服務時間為2024年-2025年。
除了東方金誠參與報價外，還有大公國際、中證鵬元、中誠信、遠東資信等評級機構也參與了此次項目的報價，后4家機構給出的報價分別為10萬元、24萬元、50萬元以及185萬元，最后東方金誠報價具有明顯的價格優勢中選。
截圖來源：企業預警通
所謂的行業自律公約，實際上就是一個價格聯盟，各個機構按約定的價格收費。
追溯歷年信用評級費，東方金誠服務費用低并非首次。據媒體報道，2015年某地政府債信用評級機構招標，對包括對1個主體和3個債項進行信用評級，最終被東方金誠以5萬元預中標。
總部位于北京的東方金誠2005年成立，注冊資本為1.25億元，是中國主要的信用評級機構之一，中國東方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以持股68%的比例，成為其控股股東。
東方金誠評級服務涵蓋了地方政府、金融機構、非金融機構、結構融資等業務類型，為境內外發行人在中國債券市場發行的所有債券品類開展評級、為境內外投資人參與中國債券市場提供服務。
承攬方面，2022年，東方金誠共承攬債項945只，同比減少5.5%，其中，公司債承攬項目數量最高，達233只，承攬企業債數量為212只、資產支持證券數量承攬133只；2022年，東方金誠承攬主體625家，同比增長78.57%。
收入方面，2022年，東方金誠實現總收入額為3.18億元，同比增長19.33%。其中，非金融企業債務融資工具評級業務收入4893.65萬元，企業債評級業務收入4965.19萬元，公司債評級業務收入6790.25萬元，資產支持證券評級業務收入3156.08萬元。不過，2022年，資產支持證券、非金融企業債務融資工具、公司債實際收入均與前一年相比呈現下降，三類業務降幅分別為32.78%、5.46%、3.68%。
對企業的主體評級，東方金城無論是在收入還是承攬主體數量方面都遠超其他項目，2022年度該業務收入1.06億元，同比增長126.76%。
圖源：公告
評級機構對企業的評級，一般來說主要的支出是人工成本，包括對數據的收集、評級報告的撰寫等。
獨角金融瀏覽招聘網站發現，一則東方金誠北京地區信評分析師招聘信息顯示，該職位月薪1萬元-1.3萬元，按15薪發放。
圖源：獵聘網
香頌資本董事沈萌稱，當前信用評級市場處于供需失衡的狀態，作為專業第三方服務機構的評級機構，缺少與客戶之間的價格話語權，同時由于行業同質化程度高，價格驅動的競爭模式極度“紅海化”。但是作為信用評級，不僅事關企業的融資成本，更牽涉國家的金融安全，如果過度草率，容易產生潛在的風險。
02 評級機構價格戰背后的焦慮
評級行業是一個競爭較為激烈的行業，為了獲得更多的業務，一些評級機構可能會采取抬高個體或債券的信用級別，以此來吸引客戶并保持市場份額。
根據中證協披露的數據顯示，2023年三季度，個體信用評級主要集中在AAA級至A級6檔，占比92.07%，環比上漲約6個百分點。
以債券評級業務為例，中誠信、聯合資信和東方金誠的合計業務量已占據“半壁江山”。三季度三家機構承攬債券業務占比分別為40.3%、25.45%和11.61%，其余評級機構業務量占比均不足10%。
從收入水平看，2022年，中誠信、聯合信用、中證鵬元、新世紀、東方金誠、大公國際收入分別為9.05億元、5.98億元、4.37億元、3.29億元、3.18億元、2.31億元。
從6家評級機構的收入不難看出，僅中誠信收入超過9億，其他5家評級機構收入差距并不大，但數據也從另一方面說明，5家評級機構正經歷著激烈的角逐。
2022年1月，根據“央廣網”的調查發現，在與有談判能力的金融機構、大型央企等強勢客戶的博弈中，“價格聯盟”不堪一擊、一沖即垮；而實際上背負漲價成本的是無議價能力的工商類企業和地方城投企業等，畢竟這些企業有融資甚至“保級”的迫切需求。
一位曾在評級機構履職過的人士稱，評級機構價格戰還是與整體市場環境有關，債券也有一些不強制做債項評級，所以目前的收入要比此前少很多。在個別項目監管不強制評級的背景下，評級機構會對少部分存量客戶進行"哄搶"，這時不排除個別機構可能需要打價格戰以此吸引客戶。
一家橫跨金融和產業的綜合集團遠東宏信（3360.HK）相關人士也提到，目前確實存在一些信用評級機構通過低價搶客戶或者打價格戰的情況。這種情況可能會導致評級機構為了追求利潤而降低評級的質量，損害了整個行業的公信力和健康發展。同時我們也看到，上述情況只占到市場少數行為，整體行業合規程度持續呈改善趨勢。
評級機構也有成本壓力。在評級過程中，主要成本是分析師的人工成本。有業內人士稱，如果成本壓力大，一些評級機構可能也會通過降低報價來減輕成本負擔。
此外，一些客戶對評級服務的要求并不高，只需要基本的評級結果即可，這些客戶可能更傾向于選擇報價較低的評級機構，以節約成本。
但中標低于市場價，并不意味著評級機構的服務質量就低。一些評級機構也可能通過提高服務質量、提高工作效率等方式降低成本，從而提供價格更低的評級服務。
如果今年的金融環境較為寬松，市場資金流動性增強，那么金融行業的企業可能對評級的需求會相應增加，從而可能增加中標的機會。
另外，如果金融市場發展迅速，新的金融產品和服務不斷涌現，評級機構可能需要更新或擴展其評級體系和模型，這也可能增加對評級服務的需求。
因此，中標價格可能與當前金融環境的資金流動性和市場發展情況有關。此外，也有人員因素，即從業人員業績壓力的傳導。
也有業內人士對此分析，從某種程度看，東方金誠2年7萬元的信用評級服務費，不僅自身“不賺錢”，而且也會引發部分同行效仿，長此以往，整個行業都會受到”價格戰“的影響，接下來不排除其被監管約談。
03 “守門人”如何差異化競爭？
我國的信用評級業務最初始于債券評級。1986年，國內允許地方企業發行債券后的第二年，監管層開始對債券進行統一管理，并要求發債企業公布債券的還本付息方式及風險責任。
近年來，隨著我國資本市場的快速發展，信用評級行業也取得了顯著的進步，逐步發展成為一個具有一定規模和影響力的行業。
信用評級分為主體評級和債項評級，且核心均是揭示信用風險、對經濟主體或金融工具信用質量的一種意見，運用信用狀況從AAA級至C級來反映企業信用度的高低。
其中，主體評級是對受評主體按期償還其債務能力和意愿的綜合評價，評定的級別代表其違約的可能性，即違約概率；對債項評級，是對發行的債務融資工具的違約可能性和違約損失程度的評定。
AAA級，表示受評主體、債項的償還債務能力極強，違約風險極低，C級則表示不能償還債務。
評級機構作為獨立第三方，本質上是一種金融中介，其信用評級工作能夠幫助投資者解決信用不對稱問題，提供信息參考、提高市場效率、促進價格發現等。
世界三大評級機構包括穆迪、標準普爾和惠譽，它們在全球信用評級行業中擁有成熟的評級方法和技術，積累了較為長期且豐富的評級經驗，評級過程和結果具有高度的透明度和公開性，擁有著顯著的影響力和權威性，評級結果被全球市場廣泛采納，其獨立性和公正性得到了市場的認可。
從市場份額看，世界三大評級機構的評級覆蓋全球，市場份額幾乎占據全球信用評級市場的90%以上；而我國信用評級機構在全球范圍的影響力和市場份額相對較小。
國內持牌信用評級機構，主要有大公國際、東方金誠、中誠信、聯合信用、新世紀、中證鵬元等6家評級機構，他們在行業內奠定了領先地位。
值得注意的是，相比之下，當前國內信用評級行業存在的問題主要包括競爭激烈、客觀性不足、公信力不強等。”例如面對本輪房地產行業違約潮，國內評級的評級行動過于滯后，未能起到提前給市場足夠風險預警的作用“，遠東宏信上述人士指出，我國信用評級行業在評級準確性、獨立性、透明度等方面還存在一些問題，需要努力去解決。
在這樣的差距下，中國信用評級行業又能否走出區別于世界三大評級機構的特色之路?有無可能與其展開市場化競爭?
遠東宏信人士認為，中國信用評級可以根據國情、市場環境、產業鏈發展趨勢、企業經營管理模式等特點，建立適合中國的信用評級方法與標準。二是，隨著人民幣在全球的使用范圍與國際影響力不斷擴大，這將為中國信用評級行業提供更多的業務機會，有助于提升中國信用評級行業的國際影響力。
當一些企業因業績虧損或還債能力出現風險，一些評級機構火速下調了企業或債券的評級。
因合營企業北京現代業績虧損，2020年北京汽車投資有限公司（下稱“北汽投資”）虧損30億元，其資產權益規模加速收縮，2021年6月末，聯合資信將北汽投資主體信用評級從AAA調整為AA+。
2021年9月中旬，花樣年控股午后被兩大國際評級機構標普、惠譽下調評級。其中，2021年9月14日，標普將花樣年控股的評級展望從穩定調整為負面，同時將該公司的發行人信用評級以及共未償美元高級票據的長期發行評級下調至B。兩天后，惠譽將花樣年控股的長期處幣發行人違約評級從B+下調至B，展望為負面。
我國評級主要是發行人付費模式，當發行人考慮削減支出成本，往往會優先選擇收費更低的評級機構。但隨著債券違約事件頻繁發生，投資者需要一個更具權威的評級機構對債券進行評級，這在一定程度上對收費更低、評級更高的評級機構業務產生競爭性沖擊。
近年來，監管陸續出臺了《信用評級業管理暫行辦法》、新《證券法》《關于促進債券市場信用評級行業高質量健康發展的通知》，均對提升信用評級質量做出明確規定。未來，評級機構將從加強評級方法體系建設、強化信息披露、提升評級質量和區分度、履行中介責任等多方面入手，以此優化質量、提高信用評級行業競爭力。
你認為，評級機構打價格戰，市場能夠獲得更加客觀的評級嗎？如何規避這一行為？評論區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