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張旭

界面新聞編輯 | 翟瑞民

內蒙古自治區呼和浩特市土默特左旗發生的一起家暴致死案件引發廣泛關注。2024年1月3日凌晨，呼和浩特市公安局新城區分局通報稱，犯罪嫌疑人唐某某已被依法刑事拘留，現已執行逮捕。

據瀟湘晨報報道，根據死者王某某家屬發布在網絡上的信息，王某某為土默特左旗臺閣牧鎮干部。2023年12月16日22時，王某某的丈夫唐某某醉酒后回家，對妻子家暴，王某某后被120送到內蒙古人民醫院ICU后搶救無效死亡。

據呼和浩特市公安局新城區分局微信公眾號“平安新城V”通報，2023年12月17日0時38分，新城區公安分局接到一男子報警稱，聽到其鄰居家疑似一男子在毆打一名女子。民警立即趕赴現場處置，當場控制嫌疑人唐某某，同時撥打120急救電話，對受害人王某某進行救治。

經查，2023年12月16日晚，犯罪嫌疑人唐某某飲酒后與妻子王某某發生口角，遂對王某某進行毆打。12月19日，王某某經醫院搶救無效死亡。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偵辦中。

上述報道介紹，唐某某為內蒙古師范大學青年政治學院干部。內蒙古師范大學青年政治學院官網信息顯示，唐某某此前曾擔任該院黨政辦副主任。

此前，王某某家屬在社交平臺上發布視頻稱，唐某某此前曾多次提出和王某某離婚，要求其凈身出戶。對此，1月3日下午，界面新聞多次聯系王某某家屬，尚未得到回復。同日下午，臺閣牧鎮政府一位工作人員告訴界面新聞，該案件還在偵辦中，具體情況并不了解。“對于施暴者是失手致死還是故意殺人，我們也不太清楚。”該名工作人員稱。

“警方通報沒有提供詳細案件信息，我們只能得知是犯罪嫌疑人酒后對妻子進行了毆打，并導致妻子死亡這一事實。”北京市高頓律師事務所刑事部副主任原東峰律師告訴界面新聞。

“兩高兩部”2015年3月4日曾發布《關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規定，應當準確區分虐待犯罪致人重傷、死亡與故意傷害、故意殺人犯罪致人重傷、死亡的界限，要根據被告人的主觀故意、所實施的暴力手段與方式、是否立即或者直接造成被害人傷亡后果等進行綜合判斷。

原東峰認為，從目前披露的情況來看，犯罪嫌疑人毆打行為直接導致受害人死亡，并不符合虐待致人死亡的情形，應當以故意傷害罪或者故意殺人罪定罪。“不過，家庭成員間日常矛盾引發的沖突，很難認定屬于故意殺人。這要從毆打的部位、毆打的力度以及使用的作案工具來判斷，是不是犯罪嫌疑人具有剝奪他人生命的故意，另外，還需要結合犯罪嫌疑人的供述來具體認定。”原東峰說。

原東峰表示，故意傷害致死與故意殺人在客觀上都導致了被害人死亡，區別關鍵還是在主觀方面。故意傷害致死表現在犯罪嫌疑人僅僅只是具有傷害被害人身體健康的故意，對于死亡結果的發生，主觀上沒有故意。而故意殺人則完全不同，其主觀上就存在非法剝奪他人生命的故意。

北京市致誠律師事務所刑事事務部主任郭學亮律師也告訴界面新聞，就該起案件而言，如果查明施暴者沒有殺人的故意，是不會以故意殺人罪定罪處罰的，不過，郭學亮表示，該起案件是不是有殺人的故意，不好判斷，不能僅僅根據行為人是酒后行為就認定為沒有殺人故意。

施暴者是否是“酒后失手”是在該起案件爭議的焦點。郭學亮表示，有媒體報道提到“失手致死”，但是官方的警情通報中并沒有提到“失手”二字。就“失手”的意思而言，應該是想表達唐某某的行為雖然致人死亡，但唐某某沒有殺人的故意。這種情況下，毆打致人死亡就不構成故意殺人罪，具體構成什么罪，需要根據當時行為人的主觀方面來確定，是一般毆打的故意還是傷害的故意，分別可能構成過失致人死亡或故意傷害致人死亡。

“對于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犯罪，一般情況下都不會被判處死刑。但是，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極刑的可能性比較大。”郭學亮說，而對于過失致人死亡罪，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條規定，過失致人死亡犯罪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酒后失手”是否會作為從輕處罰的關鍵？郭學亮表示，一般情況下，“酒后”并不是我國刑法上規定的法定從輕、減輕情節，更不是免予刑事處罰的情節，除非“飲酒”系其精神疾病致使行為人無刑事行為能力。“通俗來講就是喝酒既不能免刑也不能輕罰。”郭學亮說。

目前，尚不確定此次案件中，唐某某是否存在長期或多次家暴的情節。若此前有過多次家暴情況，是否可作為量刑的衡量標準？原東峰表示，之前存在家暴情形的，能不能作為量刑情節考量，要看具體情況。

“如果之前的家暴并未經公安機關處理過，一般不會作為從重的量刑情節考量。而如果之前家暴造成輕傷二級以上的，被判故意傷害罪的，五年內再犯的，屬于法定量刑情節，應當從重處罰。此外，在此基礎上，超過五年再犯的，或者未造成受害人輕傷的，給予過治安處罰的，屬于酌定從重處罰情節。”原東峰表示。

“另外，依據《關于依法辦理家庭暴力犯罪案件的意見》第十六條規定，對于實施家庭暴力手段殘忍或者造成嚴重后果；出于惡意侵占財產等卑劣動機實施家庭暴力；因酗酒、吸毒、賭博等惡習而長期或者多次實施家庭暴力；曾因實施家庭暴力受到刑事處罰、行政處罰；或者具有其他惡劣情形的，可以酌情從重處罰。”原東峰說。

近年來，為預防和懲治家暴犯罪，我國在法律和制度層面多有動作。2016年3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家庭暴力法》正式施行，正式結束了解決家庭暴力問題無法可依的局面。不過，專家表示，受害者調查取證難、施暴者懲治震懾難、預防矯治難仍是反家暴尚需破解的多道難題。

原東峰也表示，因為家暴是家庭內部發生的案件，發現，取證，預防和懲治難，是家暴案件的特征，估計暫時很難有質的改觀。對此，他認為，關鍵是要提升法治意識，加強反家暴宣傳，提升受害人自我保護意識，提升司法機關及時有效的處理家暴案件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