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硅兔賽跑 Amelie
編輯|Juni
不管你舍不舍得,2023已走到了尾聲。在這一年,很多事情看似不可思議,但就如宿命般迎來了它的結局。
就如同這場獨角獸公司災難性倒閉潮席卷而來的年末,北美科技天空上的那些曾經閃耀的繁星突然變得黯淡無光。曾經被寄予厚望、標榜無限前景的巨頭們相繼倒下,如同一座座數字巨塔在風暴中崩塌。這一年,諸多獨角獸的崩潰,宛如一幕悲壯的交響樂,給科技產業帶來了不可忽視的沖擊。也讓人們不禁要問:科技革命的先鋒究竟是如何在這一年里走向衰敗的?
本文將穿越那些破碎又華麗的美國夢,帶你瀏覽2023年北美科技界的這場黑天鵝事件,步入行業變革的陰霾中一探究竟。
01 當WeWork成為WeCrashed
曾經風光無限的WeWork,如今卻成為了2023年最引人注目的破產案例。它幾乎是憑一己之力,讓“共享辦公”這個概念從朝陽行業走進了夕陽產業。
曾幾何時,WeWork風光一時無二,最高時估值曾470億美元,折合約3400多億人民幣,是全世界估值最高的獨角獸,這是它在2019年1月IPO失敗前的最高估值,距離現在不到五年。
在11月7日,WeWork申請破產,坦白了說這么多年從未賺過錢,公司雖然擁有約150億美元的資產,但負債總額為186億美元,最近更是不光無法支付貸款利息,還欠了多家房地產公司和業主近1億美元的未付租金和租賃終止費。
它們還規劃了自己的后路,那就是以最快速度迅速精簡其名下的辦公空間。
“共享辦公”曾經一度是社會大型辦公群體的精神烏托邦,每個月花幾千塊,就能享受到人類高質量辦公環境:整潔明亮的工作室、免費供應的咖啡茶水、會播放音樂的洋氣廁所,大家共用打印機、前臺,不用和房東簽訂長期合同,這種構想,哪個初創團隊不心動?當然,Wework雖然只是個二房東,但它同時也是世界上第一個實體社交網絡,它想做的,是建立一個透明的、能計量的真實共享社區。
但世事無常。后疫情時代下,當人們開始習慣了遠程辦公或混合日程安排后,不再每周待在辦公室上班五天。辦公室空置率達到幾十年來的最高水平,有大量空間可轉租,通常比疫情之前的租金低得多。一旦參與者們失去了熱情,包裝得再新穎的概念也就如同空中樓閣,經不起時間的推敲。
WeWork的成長劇情我們不再贅述,蘋果TV+去年在一部名為《WeCrashed:The Rise and fall of WeWork》的劇情片中,將這個故事講得很抓馬,劇中吹牛的創始人、公司夸張的估值、快速的崛起和落敗,無一不是現實中的寫照。我們在前文《WeWork下一站,破產,清算》中,也有這方面的報道。
WeWork的破產,對共享辦公行業影響大嗎?答案是肯定的。
國內對標WeWork的優客工場曾被稱為國內“聯合辦公第一股”,2020年該公司以SPAC方式在美股上市后,并未迎來快速發展。上市的前三年遭遇疫情沖擊,共享辦公的生意幾乎遭遇重創,2023年,該公司凈虧損達到了3.22億元,總市值僅為約210萬美元,較上市時跌去了90%。與其巔峰的15億美元相比,其模式同樣被證實幾近失敗。今年優客工場多次成為失信被執行人,涉案金額多則幾百萬元,創始人毛大慶也因此被限制高消費。至于SOHO 3Q、氪空間、納什空間、夢想加等企業,如今都沒了聲響。
共享辦公行業從一路高光走到黯然失業,經歷了疫情的陰霾、遠程辦公的環境擠壓、資本市場兜售的泡沫破裂;WeWork直言這么多年以來從未真正盈利過,全是在靠燒投資人的錢輸血存活。我們有必要為軟銀為孫正義們叫苦嗎?其實也不需要。如果不是當初投入那么大筆資金后的過度追捧與刻意抬高估值吹出那么大的泡泡,也不至于如今的顏面掃地。畢竟“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當然投資人也不會告訴你,共享經濟不但是一門燒錢的生意,更是有待考證的商業模式。也許共享辦公的商業價值還在,但不是在上個“十年”。
待到投資方們再度理性回歸到以現金流和盈利為中心的模式來尋找好的商機,或許共享經濟才會重新迎來曙光。
02 生于夏花,死于“完美風暴”
美國最大的互聯網貨運平臺之一、估值一度高達38億美元的獨角獸Convoy,最近因為融資不成,10月23日宣布關閉運營,取消所有訂單,解雇大部分員工。
圖源:Convoy
它的上一輪融資,還是在去年4月的E輪,完成了2.6億美元的融資,其中有來自英國兩家機構Baillie Gifford和T.Rowe Price的1.6億美元,外加來自加州Hercules Capital 1億美元的風險貸款;額外還有摩根大通提供的1.5億美元的信貸額度。E輪融資后估值直接暴漲,在后疫情時代物流運輸行業的大繁榮的前提下,Convoy幾乎迎來了自己創業以來的巔峰時刻。
才過了兩年不到,估值幾近清零。看起來挺難以置信不是嗎?估值38億美元的獨角獸,因為不能靠新融資續命,就倒在了這個深秋。難道它就沒有一丁點兒自身的現金流嗎?
Convoy創立之后一直被稱之為“貨運版Uber”,為此曾經有媒體記者問創始人Dan Lewis,Convoy會不會也像Uber一樣盈利困難,Dan Lewis回答說并不會,因為“貨運本身就是一個有利可圖的行業”。
但是現實是,Convoy從2015年創立以來的8年,一直持續虧損,并未真正實現盈利。
這家互聯網貨運界的獨角獸公司,專門用數字化平臺幫助對接卡車司機和貨運公司,以提高物流效率。它們想做的,就是使用深度學習技術匹配卡車負載,盡可能提高卡車滿載率,減少空駛;運用物聯網技術,讓貨主實時查看貨物的狀態信息等。
兩位主要創始人Dan Lewis和Grant Goodale都是前亞馬遜高管,在亞馬遜等巨頭的資金支持下,Convoy業務版圖擴張得非常快。2015年一出道的時候,它就很快獲得了天使輪估值約6000萬美元的融資,投資人陣容明星大咖云集,亞馬遜創始人貝佐斯、LinkedIn聯合創始人Reid Garrett Hoffman、《時代》雜志、Salesforce的老板Marc Benioff等業內大佬都在其中。后續輪次中投資Convoy的機構也都來頭不小,包括比爾·蓋茨、Alphabet、美國前副總統戈爾創立的Generation Investment等。
起點很高,公司成長的8年時間里融資金額累計超過10億美元,可仍舊入不敷出。雖然平臺進行了全面的成本削減,仍不足以使公司在沒有外部資金注入的情況下實現可持續運營。
圖源:Convoy
去年融資之后,美聯儲的加息刺破了一級市場的泡沫,各行業獨角獸融資形勢急轉直下。Convoy在這種不盡人意的大環境下連續宣布了三輪裁員,將員工總數從高峰時的1500余人縮減到了僅剩500人左右,仍然難以掩蓋蕭條之勢。
到今年三季度,美國最大的卡車經紀公司C.H. Robinson毛利潤同比下降了45%;Convoy主要的對手、Uber旗下的Uber Freight總收入同比下滑30%。
Dan Lewis或許是高估了貨運行業的前景,同時也低估了經濟大勢對創業公司的蝴蝶效應,他不無感概地在公司內部信中寫道:
“我們同時面臨貨運市場的嚴重衰退和資本市場的收縮,這兩件事同時發生,形成了一場‘完美風暴’,摧毀了公司的發展,也摧毀了理論上存在的戰略收購者。”
或許Convoy獨角獸的倒下,一部分是成為了經濟蕭條危機下的犧牲品,生不逢時。但相較WeWork來說,都存在嚴重依賴投資方、盈利能力弱的共同通病。
過去幾年間,很多獨角獸公司都是依靠融資維持著增長神話,也可以說是靠融資續命。
但在融資環境趨冷的今天,尋找投資者正變得越來越困難。
今年以來,美國一級市場的融資形勢不斷惡化。美國創投協會(NVCA)的最新預測顯示,2023年美國風險投資機構的總募資額預計為570億美元,同比下降67%。這也意味著大批獨角獸公司自身造血能力不足的問題凸顯,并最終導致企業“失血而亡”。
03 車企獨角獸們的斷崖式下墜
這兩年,美國一批造車新勢力相繼倒下,都有著相似的路徑:燒光數億資金,自身造血能力差、銷售成績極為難看。零交付也能融到資的日子,早已經一去不復返。
同樣悲劇的、被稱作為“大巴界的特斯拉”的美國知名電動巴士獨角獸Proterra,在今年也沒能逃脫死亡的命運。
圖源:Proterra
Proterra在2021年通過SPAC方式在美股上市后,市值最高達到40億美元。曾經它也被寄予厚望,身后站著寶馬、通用汽車、KPCB(凱鵬華盈)等一眾資方,一度在電動巴士領域對標比亞迪、看齊特斯拉。
根據crunchbase統計,截止今年,加上未披露具體信息的融資輪次,Proterra十余年間融資不低于20次,參與融資和個人和機構有43家,2021年上市前融資金額約10億美元。
投資方中較為知名的有很多家。2017年Proterra宣布獲得寶馬、Al Gore等機構共計5500萬美元的F輪融資;2020年Proterra宣布完成2億美元融資,由Cowen Sustainable Investment Advisors領投,索羅斯基金管理公司(Soros Fund Management)、Generation Investment公司參投;此外,Proterra投資方陣容還出現了G2VP、美國風投公司KPCB(凱鵬華盈)、Constellation Ventures、日本綜合商社三井物產(Mitsui &Co)、Edison Energy、通用汽車的風投部門及Tao Capital Partners等一眾知名機構身影。
僅僅兩年,這家造車新勢力迅速下沉,到最后的破產清算、再到退市,投資方幾乎全軍覆沒,拿不回一分錢。
是時代的悲劇,還是自身的沉淪?
行業大環境上,由于原材料價格上漲和疫情引發的供應鏈瓶頸問題讓美國汽車行業受到打擊。
一位Proterra內部員工向媒體透露:在疫情之前,制造一輛公共汽車通常需要大約1200個工時,但由于供應鏈問題,在過去幾個季度中,這一數字上升到3000多個小時,成本明顯提升。
美國的政府在電動車行業是有所行動的。Proterra先后拿過數次政府支持的撥款,比如數百萬美元的美國政府抗疫援助以及從薪資保護計劃中獲得了1000萬美元的貸款,該貸款于2022年5月還被豁免了償還義務。
但是加上融資金額,依舊是杯水車薪。
從Proterra發布的2023年中報來看,截至6月30日,公司營業收入1.65億美元,但凈利潤-2.75億美元,持續虧損中。更慘淡的一點是,從2004年到今年,Proterra僅僅賣出了1300多輛客車,自身造血能力近乎為零。而它所對標的比亞迪,單是今年上半年就已經向全球合作伙伴交付了超過5萬輛純電動巴士。
Proterra在破產申請文件中列出其資產和負債分別至少達到5億美元,計劃是對其業務進行資本重組或出售。如果有資本愿意接手,可能還有一線生機。但這無底洞看不見一絲光亮,先前的投資方虧得顆粒無收,這個行業里誰會在這個時候往進跳呢?
圖源:Proterra
不止Proterra,今年3月,美國自動駕駛卡車獨角獸Embark也宣布倒閉。
該公司管理層在郵件中表示,“資本拋棄了我們,我們無法籌集資金,十分抱歉。”
同樣是在2021年成功借殼上市的Embark,最高市值達到53億美元,當時26歲的創始人Alex Rodrigues曾稱為最年輕的美國上市企業CEO。但在長達6年的時間里,Embark真正交付的卡車產品僅1輛,自身盈利能力幾乎為零,其余資金都投入了實驗性、展示性的項目上。
今年6月份,洛茲敦汽車Lordstown Motors申請破產。同樣是在2020年通過借殼上市成功登陸美股的造車獨角獸公司,曾被視為特斯拉最有力競爭對手之一,估值一度高達50億美元。破產原因無他,依舊是被資本拋棄后資金鏈斷裂,無法量產交付,進而黯然退場。
圖源:CNBC
車企市場里只走出了一個特斯拉。要知道特斯拉在盈利季度前的15年,一共燒光了50億美元。
Proterra倒閉之后,美國電動車企人人自危,FF、Lucid、Nikola、Fisker等這些造車新勢力,同樣面臨著隨時被資本拋棄的可能,自身造血能力堪憂,市場數據慘淡。
04 沉與浮
不止共享經濟行業、車企行業,在生物科技行業諸如抗生素公司Nabriva、腎病藥物生物技術公司Goldfinch等“明星”獨角獸企業這一年內也是先后破產。
這兩年,北美獨角獸企業是科技創投市場最承壓的群體。獨角獸企業不僅是新興科技領域的探路者,也是市場創始活力與資金流動性的風向標。
我們從幾個典型的失敗獨角獸中想找尋獨角獸成批倒下的共識,雖然有點管中窺豹,但也不無可以發現:
對外,宏觀經濟和后疫情時代的經濟蕭條導致了投資者對科技創投市場的風險偏好發生變化,投資方們明顯趨于謹慎而不愿承擔更多風險。
軟銀在Wework上的慘重損失,百億美元打了水漂,私募股權行業巨頭KKR、黑石等近兩年在投資上也相繼受挫。過去幾年在加密貨幣、元宇宙領域中圍繞新興技術概念展開的新型創業公司屢見不鮮,導致投資機構更關注獨角獸企業的發展前景,不重視中短期的變現能力。一旦泡沫破裂后,投資方重挫下開始反思過往投資邏輯的合理性。
對內,獨角獸企業普遍存在巨大的經營問題。
比如一些企業技術應用場景不明,難以迅速產生現金流,無力持續消耗巨量資本;又或是部分企業管理松懈,缺乏謹慎的現金管理計劃造成抗風險能力低下。很多車企獨角獸便是如此,短期內根本看不到商業化應用場景,無法盈利又沒法擺脫持續燒錢的窘境。
獨角獸企業的困境也是美國加息周期下風險資產集體承壓的縮影。在這場獨角獸的殞落舞臺上,我們目睹了曾經輝煌如彩虹的企業如何漸行漸遠。
對企業而言,或許這只是商業征程上的一次短暫沉寂,一場它的“深秋之夢”。
對創業者而言,更應該從這些倒閉的獨角獸中汲取經驗,銘記這段獨角獸傳奇,為未來的企業航程提供更為深思熟慮的方向。這不僅僅是一個個企業的終結,更是商業舞臺上的一次集體深刻反思,值得我們警醒和記憶。
或許,當下的沉寂是為了更輝煌的復蘇,2024年,我們期待下一批獨角獸的崛起。
參考來源:
1.After WeWork's bankruptcy, what is the future of coworking? (BBC)
2.What Entrepreneurs Can Learn From The Collapse Of WeWork. (Forbes)
3.What’s left of Convoy being sold to another trucking startup. (the Seattle Times)
4.What Proterra bankruptcy means for the electric bus industry. (Green Bi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