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高佳

界面新聞編輯 | 翟瑞民

2023年12月8日，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集中通報新一批典型案例。其中，中央第一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組發現，福建省南安市在督察進駐前夕突擊種植樹木、鋪設草皮。現場檢查發現，修復工作敷衍潦草，部分草皮甚至已經枯死。

督察指出，泉州市石材行業開采時間長，遺留廢棄礦山數量眾多，約占福建全省三分之一，但近年來廢棄礦山修復工作進展滯后，并且違法違規開采問題突出。

蔡仔山是位于泉州市南安市石井鎮的一座廢棄礦山，由錦星采石場、明顯采石場、虎頭山采石場等32個廢棄礦山集中區組成，礦區總面積約2.26平方公里。

2017年8月，南安市編制山水林田湖生態保護修復工程實施方案，將蔡仔山區域納入整治修復范圍，并將其劃分為兩個生態修復區和一個綜合整治區，其中綜合整治區整治后用于園區開發建設。

此次督察發現，自2019年工程實施以來，納入修復工程方案的1409畝生態修復區，至今沒有實質性進展；2020年以來，綜合整治區因非法開采、揚塵污染等問題先后被群眾投訴舉報達30次，即使在被福建省級生態環境保護督察指出問題后，也未有效整改。而在督察進駐前夕，南安市竟然在生態修復區突擊種植樹木、鋪設草皮。

界面新聞梳理發現，為應付環保督察，地方有關部門和單位“臨時鋪草木、突擊搞綠化”的情況已不是一次出現。

2019年7月，中央第二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組在福建省漳州市漳浦縣督察發現，漳浦蔡坑礦區、長橋礦區生態破壞嚴重，在督察組進駐后，當地政府緊急要求礦主復綠，企業將大量盆栽苗木簡單覆土，甚至直接擺放在場地，搞“盆栽式復綠”。砂場在既沒有拆除設備，也未對場地進行覆土的情況下，直接在砂石、混凝土地面上鋪設草皮，應付了事。現場檢查時，多數草皮已經枯死。

2021年，中央第八生態環境保護督察組在云南昆明下沉督察時發現，一家名為昆明銘真生態愛心苑的高爾夫球場侵占滇池一級保護區，并且長期違規經營、拒不整改。為應付督察，球場內臨時栽種樹苗。督察組在前期暗訪的基礎上進入高爾夫球場現場檢查發現，大量樹苗堆在地上，有的區域種上樹后剛澆了水，還有的區域直接插上了枝條，枝條樹葉已經枯萎。陪同督察的昆明滇池國家旅游度假區管委會工作人員輕輕一拔，幾根完全沒有根莖的枝條就從地里拔了出來。

以“山體噴綠”應付生態修復檢查也并不新鮮。2019年7月，山東省新泰市黑石山子村北側的昌盛石料廠，周邊的石頭上全部被刷上了綠色的油漆。據當地媒體報道，昌盛石料廠會計介紹，石頭刷綠漆是因為環保檢查。一名卡車司機稱，這些綠漆是2018年刷的，航拍的時候能顯示綠色。

此外，2019年9月，有網友反映，河南三門峽開曼礦區，錦濱礦業公司將裸露的山體噴成了綠色，現場視頻顯示數量多達十余處。對此，礦企負責人表示，涉事地段山體陡峭裸露，不太好看，噴灑該綠色液體可以防揚塵。當地隨后公布調查結果顯示，涉事企業未經審批，擅自進行試驗性噴涂，“責令停產整頓，全力配合調查”。

做表面文章的，還有“撒藥治污”。2017年，第一輪中央環境保護督察向貴州省反饋指出，貴陽市烏江支流總磷污染嚴重，洋水河總磷污染長期得不到解決。整改中，為了使水質達標，貴陽市開陽縣投資984.7萬元在洋水河末段、大塘口監測斷面前建設絮凝除磷設施，每年約投入2600萬元運行費用，通過直接添加絮凝劑的方式降低洋水河進入烏江干流前的總磷濃度。

但從現場督察情況看，雖然降低了進入烏江干流前的大塘口斷面總磷濃度，但實際總磷通過絮凝劑沉降后仍留在河道中，并未有效清除，一旦遇到降雨等因素導致河道水量較大時，沉降下來的磷污染物仍將會沖入烏江干流，洋水河總磷污染問題實際并未得到有效解決。

無獨有偶，面對垃圾遍布、臭氣熏天的圍灘河，山東省濰坊市的治理方法不是控源截污，而是“撒藥治污”。工程實施不到4個月，水質就由劣Ⅴ類改善為Ⅴ類。但這只是短期的，僅過了一段時間，水質又返回原來的劣Ⅴ類。耗資4700余萬元的河道治污工程基本未見成效。

界面新聞注意到，為躲避環保檢查而制作的“防航拍”類產品目前在電商平臺上熱銷。其中，一款名為“防航拍迷彩網”的商品，被介紹稱有“工廠遮蓋、山體綠化、防偽章航拍一次性通過”的功能，已售數據為3萬+單。界面新聞向該店鋪詢問產品是否能用來防環保檢查，對方發來示例圖，并稱，“航拍下來就是綠化。”

2019年12月，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曾發文介紹，在中央生態環保督察等監督檢查過程中，企圖以弄虛作假方式瞞天過海的不乏其人。多次參與環保督察的中央生態環境保護督察辦公室工作人員徐錫惠表示，五花八門的造假亂象，既有企業不注重環保、一味追逐利益的緣故，更是一些地方黨委政府生態環保責任缺失，搞形式主義、官僚主義的具體體現。

“最關鍵的還是把生態環境保護責任落實到位。無論是中央生態環保督察，還是地方部門的日常監督檢查，只有切實扛起責任、堅持問題導向、不怕得罪人，這些亂象才會無處遁形。”徐錫惠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