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今年6月，印度總理莫迪自2014年上任以來首次對美國進行國事訪問，受到美國總統拜登熱情接待。拜登夫婦在白宮的私人晚宴前還特意為他安排了印度舞表演，一天后白宮為莫迪舉辦了一場400人參加的盛大國宴。

訪美期間，莫迪和拜登宣布美印關系進入“新時代”，成為“全球最親密的伙伴關系之一”。雙方在國防、科技、經濟各領域簽署新合作協議，美國還批準通用電氣在印度生產先進噴氣發動機。

就在莫迪與拜登推杯換盞的同時，印度政府官員卻忙于策劃在美國本土對美國公民的暗殺行動，對象為擁有美國和加拿大雙國籍的錫克教分裂主義人士潘農（Gurpatwant Singh Pannun）。

同樣在今年6月，加拿大公民、當地錫克教領袖尼賈爾（Hardeep Singh Nijjar）在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省遭槍殺。

加拿大總理特魯多直接將矛頭對準印度政府，指責印度政府與尼賈爾遇害有關，遭到印度政府抗議否認。加印為此爆發了近年來最嚴重的外交爭端，互相驅逐高級外交官、叫停貿易談判。至今，兩國還為尼賈爾案爭吵不休。

美國當局11月29日解封的起訴書顯示，加拿大的尼賈爾案原本將在紐約重現。根據紐約檢方提交的起訴書，一名印度籍嫌犯與印度政府官員合作，招募專業殺手計劃在紐約暗殺潘農。

但烏龍的是，被招募的殺手是美國毒品管制局的臥底探員，最終印度籍嫌犯在捷克被捕。這起暗殺未遂案也為正在加速升溫的美印關系帶來考驗。

暗殺未遂

在遞交給紐約曼哈頓聯邦法院的起訴書中，紐約檢方指控現年52歲的印度籍男子古普塔（Nikhil Gupta）雇兇殺人以及共謀雇兇殺人。

起訴書顯示，古普塔與一名印度政府雇員合作，準備在美國暗殺“錫克教正義”組織法律顧問潘農。該組織要求印度北部的旁遮普邦獨立。潘農近期還在推廣公投，呼吁全球的錫克教徒就旁遮普邦是否該獨立進行公投。

印度的旁遮普邦有一半以上人口為錫克教徒，但錫克教在印度為少數宗教，僅占該國人口的2%。

錫克教的分離主義者尋求在旁遮普邦建立自己的國家“卡利斯坦”，并多次與印度中央政府發生沖突。雙方的沖突激化導致印度前總理英迪拉·甘地被兩名錫克教保鏢刺殺，印度隨后對國內的錫克教分離主義組織進行了大清洗。

如今，錫克教分離主義組織主要在加拿大、澳大利亞、英國、美國等英語國家活動。印度政府將錫克教分離主義組織定性為恐怖組織，此前呼吁加拿大等國不要繼續包庇“恐怖分子”。

紐約檢方的起訴書中沒有公布印度官員的名字，僅將其代稱為“CC-1”。CC-1曾在印度政府擔任高級外勤官員，負責安全事務和情報工作。他還在印度中央后備警察部隊工作過，接受過作戰和武器的軍官級別訓練。

今年5月，CC-1招募古普塔在美國暗殺潘農，古普塔曾參與販毒和武器走私。古普塔隨后從犯罪集團尋找助手，以招募專業殺手。而古普塔找到的助手正好是美國毒品管制局的線人，線人將此事告知了美國當局。

該線人隨后將一名美國毒品管制局的臥底探員作為殺手介紹給古普塔。CC-1為暗殺潘農開價10萬美元，并通過中間人在6月9日向“殺手”支付了1.5萬美元的預付金。

CC-1還通過古普塔向“殺手”提供了潘農的電話號碼、在紐約的住址、日常行動軌跡以及監控照片。古普塔要求“殺手”盡快行動，但也特別要求不要在美印高官會面的時間段下手。

6月19日，也就是加拿大的錫克教領袖尼賈爾被槍殺后一天，古普塔向“殺手”透露尼賈爾也是暗殺目標，“我們有很多目標。”到6月20日，CC-1對古普塔明確，潘農現在是首要暗殺目標。

6月30日，古普塔從印度前往捷克，捷克應美國警方要求將其逮捕。如果被判罪名成立，古普塔最高將面臨20年監禁。

美印關系受影響？

對于美國當局公布的起訴書，差點被暗殺的潘農指責印度政府試圖在美國的領土對美國公民發動跨國“恐怖行動”，是在挑戰美國的主權，威脅美國的民主和言論自由。

起訴書中嫌犯透露的加拿大錫克教領袖尼賈爾也是暗殺目標，也意味著美國的暗殺計劃與加拿大的槍擊案有關。

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周三指出，美國的案件進一步證明了加拿大的指控是正確的，印度政府必須嚴肅對待。兩個月前，特魯多再次就尼賈爾案發聲，稱有“可信指控”顯示印度政府與尼賈爾遇害有關。

相比加拿大與印度的針鋒相對、相互攻擊，美國政府對紐約暗殺未遂案的反應更為低調。印度也沒有像面對加拿大指控時一樣立刻抗議否認，而是承諾要展開調查。

白宮拒絕直接對紐約檢方的起訴置評，僅表示白宮官員迅速采取了行動。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沃森（Adrienne Watson）表示，當得知案件被告稱其與印度政府雇員合作時，白宮與印度政府最高層展開了直接對話，表達美國的關切。

印度外交部則稱當局已經組建了高級別委員會，對相關情況展開調查。

美國官員透露，白宮在7月底首次得知紐約的暗殺未遂案。國家安全顧問沙利文、國務卿布林肯、中央情報局局長伯恩斯先后就此案與印度當局會談。

沙利文要求印度政府進行調查并將相關人員繩之以法，同時要求印度保證類似事件不會再次發生。沙利文警告，如果再出現類似事件，將對美印間的互信關系造成長期影響。

9月在印度參加G20峰會時，拜登也向莫迪提起了此案。之后，美國國家情報總監海恩斯前往印度，將美國掌握的信息提供給印度當局。

美國自由派媒體已經開始批評印度是美國“極不完美的盟友”，認為印度的民主和人權狀況給兩國的伙伴關系造成了挑戰。

還有媒體認為美印關系的重要基石之一是有共同的民主價值觀，而紐約的暗殺未遂案以及加拿大的槍擊案破壞了這一基石，為兩國合作蒙上陰影。

但美國分析人士普遍認為，鑒于美印關系對美國“印太政策”的重要性，此次暗殺未遂案不會對兩國關系造成嚴重影響。

華盛頓威爾遜中心南亞研究所主任庫格曼（Michael Kugelman）指出，在大部分情況下如果美國指控外國政府在美國領土實施暗殺，美國與相關國家的關系將跌入低谷，“但印度是特例”。考慮到兩國的共同利益，美印將繼續保持友好。

蘭德公司印太研究員格羅斯曼（Derek Grossman）認為，美國政府已經明確印度是制衡中國的重要力量，因此暗殺未遂案不會阻礙美印繼續加強戰略合作。還有研究人員認為，只要美國和印度當局能確保類似事件不會再發生，暗殺未遂案的影響就能得到控制。

周四，美國國家安全委員會發言人柯比表示，印度依然是美國的戰略伙伴，“我們將繼續加強與印度的戰略伙伴關系”。但他強調，美國需要看到暗殺未遂案的涉案人員承擔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