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眼

兩年前，廣東丹姿集團有限公司（下稱：丹姿）旗下知名品牌水密碼兩批次潔面乳被查出砷超標一事，引發業內關注。

隨著時間推移，此事逐漸淡出公眾視野，但近期，一起買賣合同糾紛卻牽出了更多細節。青眼近日從中國裁判文書網獲悉，今年6月，丹姿與涉事產品生產商廣州市科能化妝品科研有限公司（下稱：廣州科能）被原料供貨商蘇州元素集化學工業有限公司（下稱：蘇州元素集）告上法庭，向二者討要貨款。

據裁判文書顯示，廣州科能遲遲未支付貨款的原因是，懷疑水密碼產品砷超標問題或系原料帶入導致。那么，到底是不是原料惹的禍？最終誰贏得了官司？

以案為鑒，品牌方該如何核驗原料？假若品牌出現由于原料帶入導致的產品問題時，又該如何處理與追責？

丹姿及關聯工廠被告、敗訴

根據裁判文書，青眼梳理了案件的來龍去脈，簡單回顧：

2020年12月，廣東藥監局通報兩批次水密碼瀅亮皙白潔面乳存在砷超標。作為生產企業廣州市白云聯佳精細化工廠（下稱：廣州聯佳）與廣州科能上榜。

截自廣東省藥品監督管理局關于化妝品抽樣檢驗信息的通告（2020年第10期）

廣州科能主張上述產品砷超標可能是蘇州元素集提供的原料帶入，給其關聯公司廣州聯佳造成巨大損失，因此有理由并擔心蘇州元素集供應的其他原料也存在質量問題，故暫緩支付原料貨款。

由此，蘇州元素集將廣州科能與丹姿告上法庭，討要貨款。經審理，廣州科能未能證明蘇州元素集原料存在質量問題，故敗訴，需償還蘇州元素集貨款約70萬（703050元），丹姿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展開來說，文書顯示，2021年1月1日，蘇州元素集與廣州科能簽訂2021年度的《采購合同》，有效期為一年整，并于當年8至12月陸續向廣州科能供貨，然而廣州科能卻以各種理由拖延支付貨款，且經雙方多次交涉無果。

截自中國裁判文書網

去年2月，蘇州元素集再次找到廣州科能對賬及催討未付貨款，但后續并未依約還款。此外，蘇州元素集還主張因廣州科能為丹姿獨資持股的公司等原因，丹姿應對案涉債務承擔連帶清償責任。據天眼查顯示，廣州科能、廣州聯佳均為丹姿全資子公司。

對于蘇州元素集的指控，廣州科能表示，由于蘇州元素集供應給廣州聯佳的原料已被發現存在“砷”超標等嚴重質量問題，并導致廣州聯佳委托廣州科能來料加工的“水密碼瀅亮皙白潔面乳”被查處，廣州聯佳被廣州市白云區市場監督管理局行政處罰，遭受巨額經濟損失。

因此，廣州科能認為有理由相信蘇州元素集供應給其的原料將同樣存在質量問題，并可能導致巨額損失，故才采取自力救濟措施，暫緩支付蘇州元素集的貨款。

不過，廣州科能并未對蘇州元素集原材料存在質量問題的主張提交證據證明。此外，雙方還就還款金額、還款日期，以及廣州科能與丹姿關系等內容進行各自的舉證辯護。

最終，盡管廣州科能與丹姿主張蘇州元素集供應的原材料存在嚴重質量問題且問題未得到解決故拖延付款，但未提交證據證明，法院一審判定，由其自行承擔舉證不能的法律后果，不予采信，故對于蘇州元素集請求廣州科能支付貨款703050元的訴訟請求，有事實和法律依據，予以支持。

無從證明原料存在質量問題

然而，此案并未隨著一審判決而告終，廣州科能與丹姿由于不服上述判決，今年8月又向廣東省廣州市花都區人民法院提起上訴，要求撤銷一審判決，駁回蘇州元素集全部訴訟請求。

青眼梳理二審文書發現，雙方爭議的最大焦點仍在于蘇州元素集的原料是否存在問題。對此，廣州科能提交了行政處罰決定書等補充材料。

對于廣州科能再次主張蘇州元素集原料存在問題，蘇州元素集進一步表示，廣州科能收貨后從沒提出過貨物質量問題，在其起訴以后廣州科能也沒有提供證據證明蘇州元素集的貨物有質量問題，因此廣州科能該上訴理由沒有事實依據。

而據廣州科能提供當時的行政處罰決定書顯示，當事人為廣州聯佳，相關材料顯示涉案產品成分之一月桂醇聚醚-1磷酸酯（代號7045）是由月桂醇聚醚和磷酸反應得來…而磷礦石含有砷、琉等少量微量元素，可能存在原料帶入的情況等。

然而，雙方一致確認蘇州元素集主張的貨款中不包括7045的貨款，根據案涉《采購合同》和送貨單等資料，雙方交易的產品是5021和7075。

對此，廣州科能解釋稱，雙方在2019年到2020年期間有過7045的交易，并稱5021是配合7045使用的，擔心也存在問題，但確認目前并無證據證明5021存在質量問題。

法院則認為，本案中蘇州元素集主張貨款的貨物并不包括7045產品，另外關于廣州科能稱其在2019年到2020年期間與蘇州元素集有過7045產品的交易，也并未舉證證明該批次產品存在質量問題或已經造成其損失，且該次交易與本案無關，并非廣州科能可以遲延支付本案貨款的理由。

最終，仍由于缺乏證據，法院判定，廣州科能公司和丹姿的上訴請求均不能成立，并均予以駁回，維持一審判決。

可以看出，在一審與二審中，廣州科能始終未能提交證明蘇州元素集原料存在問題的證據，導致其最終的敗訴。就此，一場長達半年多的原料訴訟正式告一段落。

青眼發現，上述企業在國內均有不小的知名度，雙方的糾紛也為業內所關注。

據企業官網顯示，蘇州元素集創立二十余年，專注于為個人護理用品領域提供高品質的特殊化學品及優質服務，產品覆蓋了功能性乳化劑、特種表面活性劑、聚合物及增稠劑、高效能保濕劑產品等，合作客戶包括強生、寶潔、歐萊雅、花王等眾多全球美妝巨頭。

丹姿則成立于1998年，先后創立了“丹姿”、“水密碼”、“他能量”等品牌。其中，水密碼創立于2008年，為國內知名護膚品牌。廣州科能則成立于2008年，為丹姿全資子公司。

關于此次原料案件，青眼還注意到，今年9月，涉事產品的備案人廣州聯佳同樣以買賣合同糾紛為由向蘇州元素集提起訴訟,對此青眼將持續保持關注。

原料追責須有完整證據鏈條

目前，該案已作出二審判決，意味著此事塵埃落定。不過，雙方關于原料安全問題的爭議點，卻仍值得行業提高風險意識。

青眼注意到，近年來，化妝品重金屬超標事件并不少見。據一位化妝品研發工程師介紹，化妝品重金屬超標的原因一般分為企業主動添加以及原料或生產過程的帶入。主動添加包括添加某種特定重金屬離子的合理添加，也有些不法商家在美白祛斑產品中添加汞、鉛及其化合物，以起到較好的美白效果。

對于砷超標的問題，廣東柏亞化妝品有限公司研發總監施昌松對青眼表示，“不同于汞，化妝品中較少出現砷超標的現象，出現的話一般是由天然原料帶入，若要真正解決砷超標的問題，主要是對源頭原料進行把關。”

一位美妝企業研發負責人則表示，“因為原料問題向原料商追責無可厚非，但在法治社會，需要清晰確鑿的證據，而不是推斷。原料出現問題與支付貨款是兩個獨立的行為，企業理應承擔質量不合格所帶來的市場風險和產品風險，而支付貨款則需遵守雙方的合同約定。”

退一步講，有業內人士直言，因原料帶入被罰根本還是企業的自身體系出現了問題，“原料到貨首先要檢驗后才能交付，認定了就默認對方產品是合格的。此外，對于追求原料供應商責任，還需要依靠企業自身的檢測能力與原料取證的工作，這樣才能形成完整的證據鏈條，否則很難認定是因為某一款原料導致的問題。”

事實上，原料帶入導致產品被罰案件也并不少見。就在近期，某嬰童企業備案、生產的一款產品檢出不得添加的“黃體酮”不合格。對此，該企業發布通告顯示，經查證，涉事產品中檢出的黃體酮成分是供應商的原料本身自帶而非人為后期添加。

那么，企業該如何防范因原料帶入風險物質，給產品帶來的潛在風險呢？

一位業內資深研發工程師表示，“企業首先要保證對于產品生產擁有完整的記錄，包括原料的索票索證、留樣可追溯等，確保整個產品系統的原料都能夠得到有效的追溯。”

“此外，企業使用所有的原料都要經過檢驗，以留存有足夠的證據來證明是某一個原料導致的問題，這樣才能有效追責原料生產商，讓其承擔企業所面臨的相關損失。”該工程師補充道。

也有業內人士表示，對于鉛砷汞鎘這一類重金屬物質，當下一般的廠家也很少具備基礎的檢測能力，檢測重金屬的色譜法對企業來說成本相對偏高，因此也難以進行全面檢測。此外，一般廠家也很少配備重金屬檢測人員。

不過，隨著檢驗方法不斷完善，監管檢查力度逐步加大，企業仍需充分做好準備。今年4月，國家藥監局在“全國藥品安全專項整治化妝品領域工作推進會暨化妝品網絡經營監管研討會”上也再次明確，非法添加禁用原料及可能危害人體健康的物質等嚴重違法行為，是藥品安全專項整治化妝品領域下一步工作重點。

此次事件，對于品牌、工廠以及原料商，無疑都是一次警示。當下行業監管規范化、信息透明化，對于任何一環來說，把好源頭關，繃緊原料安全弦，才能筑牢企業的生命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