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驚蟄研究所 小冬

只需要花42元，就可以和6個美女談戀愛！不久前，一款名為《完蛋！我被美女包圍了》（以下簡稱《完蛋》）的真人互動影像游戲，憑借“爽文”劇情和互動玩法迅速沖上Steam國區暢銷榜榜首位置，引發玩家和游戲從業者的關注。

事實上，劇情互動游戲并非什么新鮮事物。1995年，中國臺灣大宇資訊股份有限公司發行的PC游戲《仙劍奇俠傳》，就讓最早一批大陸玩家感受到通過與NPC對話來一步步了解故事劇情的互動游戲體驗。在《完蛋》之前，2019年同樣發行于Steam平臺的《隱形守護者》也是真人互動影游領域的出圈前作。

令人好奇的是，為何偏偏《完蛋》取得了話題榜和暢銷榜的雙料成就？背后的邏輯是什么？在《完蛋》掀起的熱鬧場面下，驚蟄研究所看到了真人互動游戲熱的真相。

劇情和互動，哪個才是爆款核心？

關于《完蛋》爆紅的原因，業界已有討論。有人認為是真人影像的互動體驗，為互動游戲打開了新的市場，也有人認為是堪比“爽文”的模擬戀愛劇情，把握了宅男游戲群體的情感需求，因而在男性玩家群體迅速走紅。

在驚蟄研究所看來，這兩種說法都對，但互動機制顯然不是《完蛋》出圈的根本原因。正如前文所說，在《仙劍奇俠傳》時代就已經出現了互動劇情的游戲機制，《完蛋》不過是把這種游戲機制運用到了“真人影視”的表皮下，在互動形式乃至單純的互動體驗上并未有所突破。

《完蛋》其實是靠“爽文”劇情和“真人影像”打動用戶。于是，這又讓《完蛋》陷入了“互動游戲”和“互動影視”的定義分歧。

互動游戲和互動影視的區別是什么？單從發行渠道來看，互動游戲發行于游戲平臺，而互動影視發行于網絡視頻平臺。比如2019上半年，愛奇藝、優酷、騰訊等巨頭相繼推出的《他的微笑》《拳拳四重奏》《古董局中局之佛頭起源》《大唐女法醫》等互動劇。而彼時這股互動劇的風潮，則是來源于Netflix在2018年上映的互動劇《黑鏡：潘達斯奈基》。

站在影視創作者的角度，在影視作品中加入互動機制的目的，在于讓內容創造超越傳統單一線索的線性敘事結構，增強觀眾與劇情中人締結更深刻的情感羈絆，而這種手法在不同領域都實驗過。

例如犯罪電影《十一羅漢》的導演史蒂文·索德伯格，在懸疑劇集《馬賽克》中設置了兩條故事線，觀眾可以自由選擇人物視角探索劇情進展。而在上海熱演了很久的浸沒式戲劇《不眠之夜》，讓觀眾跟著不同的角色走進不同的房間，看到不同的劇情。因此，互動影視的核心在于內容，而不在互動機制。

而以游戲設計的角度來考量，互動機制屬于更加邊緣的功能性設置，其主要目的在于讓玩家在游戲中通過與NPC進行互動，開啟新的游戲關卡、推動故事線發展，或者與其他玩家進行互動產生社交價值。

因此，互動游戲和互動影視的定義其實不難區分：在原有游戲機制基礎上，加入互動玩法打造多樣用戶體驗的是互動游戲，而以多樣化的內容選擇，決定故事走向并帶來多結局內容體驗的是互動影視。

由此來看，《完蛋》用問答形式推進劇情的互動性并不強，且這是唯一的“游戲機制”，所以《完蛋》更符合互動影視的定義。

消失的邊界

把《完蛋》定義為“互動影視”并非是誤解，而是因為互動游戲與互動影視的邊界正在慢慢消失。

2019年，美國科幻和奇幻作家協會將第54屆星云獎“最佳游戲寫作獎”頒發給了互動劇《黑鏡：潘達斯奈基》，而這一獎項的獲得者還包括《天外世界》《艾爾登法環》等游戲作品。

《黑鏡：潘達斯奈基》劇照

回到《完蛋》本身，玩家對內容的反饋也遠遠超出了游戲機制。在Steam鑒賞家評論區里，《完蛋》的推薦關鍵詞多為“提供情感需求”“妹子顏值很棒”，“游戲中少見的第一視角”“沉浸感”，而普通用戶對其“夢幻”“科幻”，以及“不合理的劇本下足夠出色的演技和顏值”的贊譽，更聚焦到了內容體驗。

以互動影視的角度來分析《完蛋》爆紅的原因也更加合理。劇情上，《完蛋》更像是“為了爽而爽”的男頻網文，將男頻網文的內容平平無奇的小人物+人人愛逆襲的雙重BUFF，包裝成真人互動游戲模式，這種游戲或者小說的核心競爭優勢在于內容制作。

從《完蛋》團隊公布的成本側重也能看出，前期的影視部分內容清晰精美，而后期游戲制作和交互設計相對粗糙。有游戲外包方透露，這款游戲的后期部分幾萬元就可以搞定，且各類社區里有大量游戲的開發模板，成本并不高。

《完蛋》制作人陳俞榮在接受《南方都市報》采訪時也強調，《完蛋》本身是一款“互動影像產品”。將這款“影像產品”放在游戲平臺上發行，則是因為該產品本身設置的目標用戶群與Steam的用戶重合度較高。

因此，《完蛋》的成功并不是互動游戲打著爽文影視化的旗號卷土重來，而是內容行業找到了觸達用戶、實現價值輸出的精準出口?！锻甑啊穼崿F了快速承接用戶在現實等場景無處釋放、無法被滿足的情緒缺口。這部在Steam上被用戶贊賞為“人民贊賞的藝術就是好藝術”也被用戶用真金白銀砸出3000多萬的收入。

《完蛋》的爆款思路可復制嗎？

《完蛋》的成功攪動了行業的一池春水，引發了短劇游戲概念股活躍，多只影視股、游戲股持續大漲。先是百納千成連續多日突破高位，一周內上漲近66%，隨后同花順在11月7日推出短劇游戲指數，隔天整個指數就大漲了7.26%，而天威視訊更是在13個交易日收獲9個漲停板。

“影視思維做游戲”的方式也迅速引起上市公司的高度關注。多家上市公司按捺不住紛紛揚言已在短劇+游戲領域有所布局，有的已組建團隊、有的正投入拍攝、有的將上線作品，意欲復刻《完蛋》的成功，急切地想要從新增長中分一杯羹。

《完蛋》的爆款路徑是否可以復制？這是爆款之后最常被問出的問題。

從《完蛋》本身的制作來看，其創新的本質在于通過游戲制作的技術升級了男頻小說的體驗，不僅將純文字內容“升級”成了高影像，更將無互動的影視內容進化成有一定自由度的互動游戲，核心還是內容，只是呈現方式進行了優化而已。

而產品本身的思路也是很容易復刻的?，F階段已經有多家影音游公司與《完蛋》主創公司INTINY工作室合作，比如河馬游戲不僅戰略投資INTINY并積極籌備新作《完蛋2！我被帥哥包圍了》（暫定名），中手游旗下國民級IP《仙劍奇俠傳》系列也將授權給INTINY工作室，共同打造互動影像產品，暫定名為《天吶！我被仙劍包圍了》。

但是藝術創作型的內容的成功，并不容易復刻。一方面，內容的創作依托于作者以及IP，但是網文的可復制性并沒有長久的驗證，文字作品內容的成功與影游改編的成功無法一概而論。

另一方面在產品的差異化定位上，針對男性向的戀愛互動短劇應該很快出現，《完蛋》爆火的內容因素的壁壘將很快被打破，網文劇情本身的爽感的長效性無法維系。

互動影視游戲發展至今很少有長青爆款，討論聲較高的《底特律：變人》廠商曾公開表示變現情況不達預期；國產出圈前作《隱形守護者》的團隊已經解散，游戲玩法創新性不足、內容長效性不足、商業化邏輯不清晰的隱痛始終困擾著行業發展。

互動影游會發生新的變化嗎？

近幾年游戲行業同質化嚴重，創意不足、換皮盛行。不久前，剛剛興起的短劇行業，又遭遇內容平臺的嚴厲監管。在此背景下，《完蛋》的出現其實也給游戲行業和影視行業帶來的關鍵啟示：從用戶情緒價值入手，重找內容定位。

當前，游戲行業的主要問題不只是游戲廠商缺乏想象力，更因為廠商的功利心理，不考慮如何讓游戲更好玩，只想著怎樣讓玩家在線時長更長、為了“通關”或是皮膚等虛擬資產氪金。而《完蛋》恰恰關注到了男性玩家的真實情感需求，進而彌補了市場空缺。

制作人陳俞榮在回應《完蛋》被指含有“低俗”“擦邊”成分時提到，有一些玩家原以為會有“擦邊”內容，但玩了幾小時發現并沒有，反而被這種純愛的感覺打動了，“或者說被我們幾個角色吸引了，成為了對方的粉絲。”雖說這段回應并不能作為男性戀愛游戲市場迎來重大突破的證據，但以較低的成本嘗試挖掘一個屬于“純愛戰士”市場，也不失為一種行業新方向。

對于影視制作團隊而言，《完蛋》在制作層面完全參考短劇的新興模式，對話式的簡單互動機制壓根不需要太多技術投入，可以算得上是互動影視游戲可模仿的“捷徑”。而在視頻平臺對短劇內容變得敏感的當下，將短劇做成互動影視作品，通過游戲平臺發行也同樣值得嘗試。

在理想狀態下，游戲廠商和影視制作團隊都能從互動影視游戲的身上找到新的生意。而不論游戲廠商還是影視制作團隊，本身在做的事情并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只是更考驗內容制作者是否能夠真正回歸用戶需求，以優質的內容體驗或互動體驗，填補過去不被廠商重視的空白市場。

坦白來說，《完蛋》的走紅純屬意外，但也正是這個意外，給了身處迷茫中的游戲和影視行業當頭棒喝。互動游戲的爆款邏輯可能并不重要，想清楚為什么要做游戲這件事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