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經濟觀察團
2022年11月，原二手電商平臺轉轉集團（北京轉轉精神科技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轉轉”）舉辦了品牌升級發布會，宣布轉型成為一家循環經濟產業公司，并打出了“二手拯救世界”的口號。
一年后，我們卻看到越來越多關于循環經濟公司轉轉金融變現的消息。因金融的特殊性和敏感性，缺乏金融牌照的轉轉主要走助貸路線，部分業務游走在合規邊緣：除了為多個金融機構的貸款產品導流外，其貸款超市涉嫌為無牌平臺導流，自營的租機業務“趣租機”也多次陷入“高利貸”爭議。
如今，面對循環經歷和二手電商行業的激烈競爭格局，轉轉能靠金融自救嗎？
01 金融變現，合規邊緣
轉轉靠金融變現，并不是新鮮事。
在消費金融成為互聯網電商標配的時代，轉轉在2019年左右上線了分期商城，為購買手機的用戶提供分期付款服務。
2021年，據消金界報道，轉轉在招聘網站上發布分期商城產品經理、高級信貸產品經理等金融相關職務，金融服務也低調升級為“發條分期”和“發條借錢”。
此外，轉轉還上線了貸款超市，為有錢花、攜程金融、樂享借、好享借等平臺提供導流服務。導流頁面顯示，樂享借最高額度20萬，年化利率在15%-33%，好享借則為10萬和30%-36%。
同時，轉轉還為鵬元征信旗下的天下信用進行導流，用戶支付X元（想知道具體費用，請關注“消金界”，后臺回復“天下信用”），即可查看個人信用報告。
但2021年，鵬元征信因“未經批準，擅自從事個人征信業務活動”等被央行合計罰沒接近2000萬元，成為全國首個因擅自從事個人征信業務被處罰的征信機構。天下信用所提供的服務處在合規邊緣，如今該業務已經下線。
這兩年，轉轉的金融業務持續擴容。
新經濟觀察團今日在轉轉APP內發現，目前轉轉的金融服務包含發條借錢：單利7.2%起，合作三家助貸平臺；發條分期，最高額度5萬，單利7.2%起，合作兩家頭部助貸機構。
此外，還包含借錢優選服務，即貸款超市，合作平臺包括速貸、天美貸、招聯好期待、易鑫車來財、融360貸款、新網銀行車主貸（抵押貸）、好會借。
但轉轉導流的這些平臺，有些本身是助貸平臺或貸款超市，不具備放款資質，會將用戶進一步推送到更多平臺處放款。打開頁面后，轉轉會提醒即將進入第三方貸款產品頁面，提示“任何貸款需要繳納會員費的均為詐騙。本平臺不會以任何名義指點您下載任何貸款APP”。
以好會借為例，年利率最高達到36%（遠高于持牌金融機構24%的利率），借款期限3-36個月。據相關用戶服務協議，好會借運營方為北京人品科技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人品科技”）及國投萬通（北京）金融服務外包有限公司。
根據天眼查，人品科技成立于2016年，是一家以從事科技推廣和應用服務業為主的企業，旗下沒有任何金融相關牌照。
速貸（即“閃錢借款”）同樣如此。其宣傳最高可借20萬，日利率為0.025%，運營方為山西安易信互聯網小額貸款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安易信小貸”）。
天眼查顯示，安易信小貸成立于2017年，實繳資本2億元，經營范圍包含“開展互聯網小額貸款業務”等。不過，2億元的實繳資本金，目前并不滿足《網絡小額貸款業務管理暫行辦法（征求意見稿）》中關于經營網絡小貸業務的最低門檻（即10億元實繳資本）。
在該公司的軟件著作權中，包含閃錢、滿分借、貸款花等14個貸款類APP。而閃錢的定位是貸款信息聚合平臺，即貸款超市。
在筆者退出閃錢借款時，頁面顯示其嵌套了大量合作對象，包括快易貸、信業幫、有信、好會借、51車信貸等平臺，很多又是貸款超市。也就是說，轉轉將用戶導流到貸款超市，用戶信息又被層層轉包給更多嵌套其中的借款平臺，除了增加隱私泄露風險，也可能會推高借款人的利率成本。
值得一提的是，直到目前轉轉旗下也沒有任何金融相關牌照。
02 手機租賃，實為借貸
除了助貸業務，轉轉還在上線了自營的免押租機產品“趣租機”，模式為“以租代購+到期送”。根據介紹，趣租機是轉轉集團傾力打造的一個電子設備租賃服務，為全國各地的消費人群提供優質的3C數碼租賃服務。
但這項業務本質還是一種消費分期貸款買手機的服務，只是換了個外衣。
筆者嘗試在趣租機上租一款99成新的“iPhone 14 pro 國行 暗紫色 128G”，分24個月支付，到期寄送。頁面顯示月租金398元，首期優惠60元需支付338元，即最終拿到這部手機需要支付9492元。
而在轉轉的二手機售賣頁面（上圖右側），筆者篩選“99新iPhone 14 pro 128G”并以價格排序，暗紫色最高售價為6668元，最低為金色同款則售價6008元，目前轉轉還提供了滿3899元減160元的服務，實際到手價更低。而Apple產品京東自營旗艦店顯示，這款全新機的售價為7799元，目前無優惠。
因此，若按照租機費用9492元和購入價6668元計算，轉轉趣租機兩年的利息占本金的42.35%；以6008元計算，則高達57.99%；以京東7799元的價格計算，則為21.71%。
而據此前開甲財經9月份的報道，趣租機上租賃一款99新iPhone 14 Pro Max的綜合年化成本高達39.05%或55.29%。
除了利息較高，選擇租機之后，用戶還要一鍵同意趣租機的大量隱私條款，并承擔違約責任。此外，還要授權轉轉查詢用戶征信、委托扣款、以及非在校學生承諾書。轉轉還會在用戶預期后進行催收。
若提前還機，用戶需要支付違約金，上限為（總租金和買斷金）的13%，可能會再次提高用戶租機成本。
此外，在租賃產品保修以及退回方面，轉轉在合同中也進行了大量規定。但轉轉的二手機雖然是正品二手，但并不保證為原裝，電池等配件可能會被更換，因此用戶可能會買到翻新機等機型。
同樣，在上述協議中，新經濟觀察團沒有發現轉轉旗下任何金融公司的身影。
因此，轉轉趣租機也遭到了用戶頻繁投訴。黑貓投訴上有70多條投訴指向趣租機，內容包括泄露隱私、不良催收、涉嫌變相“高利貸”等等。
實際上，不僅是趣租機，今年市場上涌現大量租機平臺，行業魚龍混雜，藍鯨財經、揚子晚報等媒體相繼發布租機相關調查報道，多家平臺涉嫌變相高利貸、捆綁保險、向學生放貸等違規行為引發市場關注。
而對于轉轉來說，依托天然的垂直電商場景和海量用戶，確實具有開展消費金融業務的天然條件。但相比于一手電商平臺，主打二手電商、循環經濟的轉轉相對低頻，客戶單價天花板有限，且用戶習慣的養成也是一大問題。
再加上金融合規運營、持牌上崗成為業內共識，轉轉在此背景下無牌游走并不是好事。對于轉轉來說，如何獲取所需牌照，并做好金融業務的風險定價和用戶教育，是未來要解決的問題。
03 兜兜轉轉，積極自救
作為二手電商巨頭，轉轉成立以來經歷了起起落落。
2015年底，轉轉由58同城旗下的二手頻道，轉變為獨立APP正式上線。2017年，北京轉轉精神科技有限責任公司成立，法定代表人為58同城創始人姚勁波。
2018年7月，轉轉迎來歷史性機遇，成為微信服務九宮格的一員。2020年5月6日，轉轉又與找靚機合并，合并后估值高達18億美元。
在這些大動作背后，資本起了很大助力。天眼查顯示，2017年-2021年，轉轉完成5輪融資，投資方包含騰訊、小米、順為、大灣區共同家園發展基金、青樾基金，而重要的合作方騰訊，更是轉轉最初兩輪的投資人。
截止目前，轉轉第一大股東為58同城系公司，持股74.1%，第二大股東為騰訊系公司，持股24.7%，董事長、CEO黃煒持股1.2%。
但2020年前后，受疫情等因素影響，國內二手電商遭遇重創。
網金社發布的數據顯示，2016年二手電商行業交易規模增長率高達669.49%，此后從2017年至2020年增速分別為168.23%、78.91%、53.2%、19.19%，整體大幅下滑。此外，二手奢侈品電商寺庫賣身給趣店，2021年又低調退市，資本市場對該賽道的熱度趨冷。
在轉轉這邊，數據下滑也十分明顯。《2021年Q2移動互聯網——行業數據研究報告》顯示，2021年Q2，閑魚月活躍用戶數上升至1.3億，轉轉則僅為1448.6萬，差距近十倍。而在2019年11月，易觀千帆數據顯示，轉轉月活為3474萬人，相對下滑近六成。
而作為與閑魚、愛回收齊名三大交易平臺，轉轉為何跌落？
首先是，相比于前兩者背靠京東和阿里，58系的轉轉缺乏電商基因和供應鏈布局。此外，轉轉這些年業務上兜兜轉轉，從C2C到C2B2C，先后推出了有書、切克、采貨俠，還涉足下門店、自建供應鏈；在品類上，既要押注手機和3C，又要兼顧全品類，搖擺之下難以在用戶眼中形成品牌差異化記憶，轉轉也不斷的轉換中打造出核心競爭力。
與此同時，其業務本身又深陷大量投訴，考驗著用戶對平臺的信任度。截止發稿前，黑貓投訴上針對轉轉的投訴量高達77401個，涉及產品質量無保障、欺詐消費者、售假等問題。
除此之外，轉轉還因違規多次被罰。天眼查數據顯示，轉轉曾被行政處罰四次，被罰原因包括未取得《互聯網藥品信息服務資格證書》從事互聯網藥品醫療器械信息服務，以及未獲得著作權人許可，發行其作品等等。
也是在這兩年，轉轉也開始頻繁發力金融業務，但因缺乏牌照，只能以導流為主。
面對二手電商風口落幕，轉轉再次轉換賽道，2022年11月的發布會上，宣布轉型為循環經濟公司。
從二手電商到循環經濟，轉轉似乎找到了一個新的靠譜賽道。
從政策上看，循環經濟、低碳生活符合國家政策導向。2021年，“十四五”規劃提出，要鼓勵、支持“互聯網+二手”模式發展，鼓勵平臺企業引入第三方二手商品專業經營商戶，同時要求明確行業標準、規范交易行為等。這對轉轉來說，無疑是一個大機遇。
但相對于閑魚的輕資產模式，轉型之后的轉轉模式更重。目前，轉轉集團在全國設有3大質檢中心，組建起擁有超1000名真人質檢師。此外，還建立起“線上+線下”立體式回收體系，通過門店回收、郵寄回收和上門回收多種方式觸達用戶。
雖然轉轉的這些措施是為了擴大與用戶觸達，并提高買賣雙方的體驗和信任度，建立完善的二手交易體系，但也意味著成本在上升。鑒于2021年之后轉轉并無新的融資進來，重資產模式可以維持多久，還需要時間檢驗。
從行業來看，除了愛回收、閑魚等老對手也轉向循環經濟，抖音等直播電商也虎視眈眈。
今年5月23日，閑魚透露，用戶數已經突破5億，在線商品數量超過10億件，單天活躍人數達到2500萬以上。抖音這邊，早在2020年10月就上線了“抖音二奢好物節”；2022年，又上線了“二手好物”頻道，專注二手商品。
面對前后夾擊，轉轉選擇與抖音牽手，推出“以舊換新”服務。自10月26日起，抖音電商用戶在平臺內購買手機、筆記本、耳機、手表、平板５個品類產品時，均可以使用轉轉提供的專業回收服務。不過，兩者牽手究竟能為轉轉帶來多少增量，還是未知數。
回望轉轉這八年，雖然背靠58集團和騰訊的流量支持，但與閑魚和愛回收背靠電商大樹，轉轉始終力不從心。盡管如今找準了循環經濟的定位，但面對行業競爭和流量困境，轉轉的勝算仍不夠大。而金融業務雖是眾人皆知的現金奶牛，但究竟是良藥還是毒藥，還需轉轉提高對合規和風險問題的關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