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娛樂資本論 小林

“不要工資、無需五險一金、永不離職，只要7999，數字人員工帶回家。”

“24小時無限度加班，一次購買終身使用。”

“看到這一排機器了嗎？都是給你賺錢的金礦。”

如果盤點2023年最賺錢的項目，數字人必然榜上有名。這個最早在劉潤2022年度演講中被大眾熟知的項目，本質上是企業的saas部署——技術門檻低；用戶獲得感高——輸入信息后即可擁有了可視的“人”；盈利空間可觀——直播帶貨、短視頻，人能干的活它似乎都可以，落地場景豐富。

隨著AI浪潮的涌現，數字人一度成為了眾多公司、大V口中的財富密碼，光代理費收入就過億，是個“錢”景無限的優質項目。刷新聞時，我們也常常能看到數字人公司“布經論道”，代理商躬身入局的故事。事實上，代理商們真的靠數字人賺到錢了嗎？為何當年高喊著“數字人時代來了”的劉潤，抖音也不用了？直播帶貨是一門好生意嗎？數字人的未來到底在哪里？

01 代理商就是數字人公司的韭菜？

“我們不割C端，割的是代理商的韭菜，賺‘想賺錢的人’的錢。”深圳的一位數字人公司的銷售杜夢華如此說。

事實上，數字人能夠爆火，與經銷商的廣泛加盟息息相關。

相關人士透露，去年11月起，某家知名數字人公司把長三角的MCN聊了個遍，大力發展代理商業務。從充值10萬成為事業合伙代理商，到充值100萬成為戰略合作商可以3折拿貨，該公司針對代理商群體推出了多項定制化業務。

據悉，這家數字人公司每個月都會在全國各地召開代理商大會，誠邀眾人“共造財富夢”，聲稱“我們要讓數字人給你們永遠打工，你們只需要抽傭就能躺平賺錢”。最多時，該公司在全國各地招募了3000個代理商，代理費收入過億。

一些代理商們也對業務十分自信。采訪時，一位東北的代理商指著手機中的四五款數字人說，“你別看這些數字人公司說自己多厲害，技術多好，他們的產品能不能走向市場，還得靠我們給他推。他們一群搞技術的，根本沒有運營推廣能力。”

也有不少代理商，正努力和數字人公司切割。

周康是一位連續創業者，考慮到自己性格內斂，對鏡頭恐懼，今年3月他決定入局數字人，“具體哪家我就不說了，反正是業內頭部。買的時候他們說只要一萬七就能成為代理商，以后拿數字人能有七折折扣。”

自用要花錢，加盟費也低，周康決定去數字人的總公司考察看看，“五層樓，上百個員工辦公，宣講會現場他們稱要在全中國打造上億個數字人分身，早入局早賺錢。”

周康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時仍歷歷在目。

周康付款時，旁邊一位加盟商和他說，“你拿貨七折，我這三折，不如從我這買。”他擔心對方是騙子，婉拒了其好意。但這樣的價格體系也為后續的發展埋下了伏筆。

“消費者從我這買的價格，比直接從公司買還要貴，那我賺什么錢？”此外，周康發現該數字人公司的配套服務十分不完善，“怎么拍、怎么剪都需要技巧，但他們不教，全靠自己摸索。我一看他這態度，還賣啥？坑人最后壞的都是自己的人脈。”

溝通了三個月無果后，周康提出退錢，否則他就找媒體曝光，對方同意了。

但在長沙的李強則沒有這么幸運。

今年5月，李強花了十多萬成為了某數字人公司的代理商，售后配套服務差之外，李強最難的困局在于總是被平臺封號，“我都快被封得要瘋了。”

李強也想過退出代理商的身份，拿回加盟費。該數字人公司的員工私下和他說，“你要是少還好說，現在你10萬塊的都給退了，別人也要退怎么辦？”沉沒成本太高，李強不敢曝光，否則自己可能錢要不回來，代理的生意也做不了，他只能寄希望這個市場能快速打開，賣給C端回本。

02 直播帶貨，是門好生意嗎？

“數字人就是用來降本增效的。”這成了幾乎所有被訪者的共識。

“在深圳，公司雇一個主播至少要花8000的工資，現在用我們的數字人，一個月才兩三千，還包運營，多劃算。”銷售杜夢華說道。

閃剪智能成立于2014年，曾打造出APP逗拍等產品。2022年推出了數字人短視頻創作平臺閃剪、數字人直播產品閃剪智播，其創始人、CEO嚴華培談到數字人的用處時說，“原來要花幾萬、幾十萬塊搭直播場地、請主播，現在幾千塊就能解決，數字人降低了直播門檻。”

作為國內最大的內容電商平臺，抖音對數字人的封禁是出了名的嚴苛。而貨架類電商淘寶、京東等需要直播引進公域流量，提高店鋪轉化率，“直播改變了人們的消費習慣，過去消費者是看店鋪詳情頁購物，現在是看直播提供的情緒價值購物。考慮到投入產出比，部分中小商家會考慮數字人直播，一些電商平臺也對數字人直播持以開放的態度。”嚴華培介紹到。

因此，不少廠商宣傳的重點，便是將數字人應用在貨架類電商領域。

在山西賣塑料花銷售的商家陳云說，“最大的直播平臺就是抖音，抖音播不了的話其他平臺能播也意義不大。”

“直播帶貨的核心是貨，而且現在直播行業那么卷，真人都賣不出去，指望數字人賣？顯然是個偽命題。”陳云補充道。

“數字人直播沒法把賬號從0到1做起來，但是可以從1到100，放大主播的賣貨能力，比如拉長直播時間。”北京的一位數字人代理商周潔說。

采訪中，娛樂資本論·視智未來也發現，終端消費者對數字人直播的反饋很少，很多人并不關心賣貨的直播間是不是數字人，用戶對一些直播間的認知就是購物型主播。

家住杭州的王女士養了兩個孩子，每個月都會從蒙牛的直播間下單兩三箱牛奶，她說，“蒙牛在哪兒買都一樣，直播間能便宜三四塊錢，睡覺前沒事我就會去直播間刷兩箱。”

相較于直播帶貨，更多的的數字人使用者擔心直播間被封。

目前，市面上的數字人主要分為預合成和實時合成兩種。預合成數字人內容基本都是重復的。實時合成的數字人直播時，運營人員可以捕捉IP，實時回答直播間用戶提出的問題，但也基本限于特定問題。

被封多了，陳云也總結出了被封的兩大原因，“要么是判斷我為錄播，要么是有同行惡意舉報，封的概率大概在30%。”

封號方面，李強會幫助客戶盡量避免被封，“我可以承諾半年內客戶的賬號不會被封2次以上，但沒法承諾一直不被封。”

關于平臺封禁數字人的情況，李強指出，“數字人是模擬真人直播，在畫面話術上，抖音沒有專門針對數字人另外制定的規則，都是針對真人直播的。封禁的過程也和真人類似，先一小時，再一天、一個月。”

點金手創始人豐年向河豚君指出，“很多數字人直播間被封，根本原因是因為內容表現力太差，傷害了用戶體驗，并非是平臺禁止數字人”。甚至有代理商向視智未來吐槽：“我當年看劉潤高調宣傳自己的數字人，最近又翻了一下他的抖音，發現好幾個月都沒用過了。”

“數字人解決的是主播問題，運營能力一定是要你自己具備的。”為了規避被封，俞天采用了半自動直播的形式，運營人員隨時跟進數字人的直播狀態，“即使這樣，我們也規避不了被封禁的情況，畢竟平臺屬性在哪擺著。”現在，俞天更多的是用數字人做短視頻。

03 做短視頻是數字人最大用處嗎？

直播帶貨外，短視頻成為了很多數字公司主攻的方向。這是數字人底層技術的自然延伸，“從技術定位上看，數字人本質上是做視頻合成。視頻合成要么是實時推流直播，要么是直播中的切片，也就是短視頻。”李強介紹。

“AI總共就干兩個事，降本增效和優化體驗，從商業化的角度上而言，用數字人做短視頻能節省很多成本，畢竟視頻的信息傳播豐富度、簡易程度比文字圖片都要高。現在的關鍵是怎么把產品工程化、產業化。”

提到數字人做短視頻的業務，各家開發商明顯表露出更大的熱情和自信。

2017年成立的數字人公司一知智能，目前在開拓代理商業務。其COO陳樂說：“很多具有專業知識的從業者，譬如律師、醫生，本身主業不是短視頻博主，也沒有太多空閑的時間進行相關知識內容的制作和傳播。這時，數字人的產品可以起到很好的賦能作用，通過前期的視頻采集+后期的語音輸出，能非常好的提高專業知識的制作效率和普及規模。”

嚴華培表示同意，“短視頻是數字人很好的應用場景。它幫用戶解決了出鏡拍攝的問題，降低了做視頻的門檻，這就像當年的短視頻APP發展一樣。最開始美拍、秒拍出現的時候，大家最難的問題是不知道怎么拍。快手解決了內容問題，基于一些模板內容就能快速上手做視頻。抖音開創了基于音樂創作的時代，普通人基于爆款玩法，快速制作短視頻，內容生態更豐富。未來，數字人也會隨著大模型的進步讓玩法變得逐漸簡單，讓更多用戶參與進來。”

商湯數字文娛事業部總經理欒青在娛樂資本論AIGC大會上表示，“目前數字人已到了能模擬真人的智能化階段，開始賦能電商、金融等領域，起到降本增效的作用。但現在數字人在情感互動中提供的情緒價值仍然顯得生硬，與真人之間存在明顯差距，技術上尚存進步的空間。相信隨著技術的發展，數字人會走入千行百業，大放異彩。”

陳樂則提到了立足于行業的重要性，“數字人發展的核心不只在產品迭代，更在實際應用場景中，結合不同行業的特點和沉淀，才能形成數字人解決方案的壁壘和價值。”

上半年，閃剪通過代理商推廣數字人，取得了不錯的銷量，但最近，嚴華培暫停了招募代理商的業務，“數字人市場太卷了，很多人傾銷產品導致價格體系混亂。我們經營狀況良好，核心不在于快速變現，而是更加注重健康的商業模式與產品技術優化。”

目前，閃剪正大力推廣培訓業務，給客戶做數字人特訓營，“我自己做賬號，太知道老板的痛點了。短視頻需要選題、文案、后期包裝，費時費力。數字人只解決了拍攝問題，其他內容還是需要創作者輸出，幫客戶做好運營才是真本事。我們希望以優質的產品及運營服務，幫用戶打造數字IP營銷變現，這才是數字IP產生的真正價值。”

此外，嚴華培也希望在做特訓營的過程跟用戶深入交流積累經驗，計劃推出適合普羅大眾的AI產品，“數字人發展的關鍵是怎么讓觀眾用起來，培養更好的數字人內容生態，我們在培訓客戶的過程中也在不斷總結和思考。我相信，數字人未來一定是面向普通大眾的。”

與此類似，商湯正在全國多地開展交流活動，根據數字人使用者的意見持續優化產品，欒青說，“探索數字人真正的實際應用場景，才能更好的發展產品。”

配播精靈數字人公司的創始人張鴻顯，則在采訪中指出了數字人的另一用途，即“激活私域流量”，“做動銷（拉動銷售）的公司要通過招商回款，需要新的概念鏈接B端和C端的資源拿單，元宇宙、NFT都不行了，但是AIGC是新概念、新工具，能吸引大眾的注意力，有流量，它對行業來說是有價值的。”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也很容易理解為何微商們愿不遺余力的推廣數字人。只不過這一次，數字人又是否會像大部分人類面對的困境一樣：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努力也不一定能吃到豬腳飯。

（文中提到的李強、周康、杜夢華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