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雷達財經  孟帥

編輯|深海

雷達財經×新浪財經頭條聯合出品

知名打假人王海，再一次將目光聚焦在了頂流主播的身上。這一次，被王海盯上的正是淘寶“帶貨一哥”、近期頻頻登上輿論風口浪尖的李佳琦。

10月24日，王海在微博發布一則視頻稱，今年9月23日，有消費者在李佳琦直播間購買了“鴛鴦金樓和田玉項鏈”。消費者收到產品后，里面還附帶了和田玉的鑒定證書。

然而，當消費者將收到的產品送至NGTC實驗室（國家珠寶玉石檢驗集團有限公司）進行鑒定時，讓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鑒定結果顯示，消費者收到的產品根本不是和田玉，而是“碳酸鹽-透閃石質玉項鏈”。與此同時，該產品附帶的鑒定證書也是假的。

事后，消費者將該情況反映給了商家，商家直接給消費者微信轉了5萬元希望可以息事寧人，但遭到該消費者的拒絕。據悉，目前這款售價597元的商品已經下架。

王海還在微博中稱，該和田玉項鏈小楊哥也賣過。

不過，據白鹿視頻報道，鴛鴦金樓旗艦店客服對此回應稱，該款和田玉項鏈為售罄后下架，產品為真，相關部門正在處理，如果購買產品驗貨為假會正常按照天貓規則處理。

據王海介紹，李佳琦直播間銷售的同款和田玉項鏈，某8的批發價僅需5.5元至12元，某多也僅需8.8元一件且包郵，而正品的價格通常都在5000元以上。對此，王海還調侃稱，“李佳琦賣給豬豬女孩們是597元，才加價六十倍，比起眉筆來真不貴”。

10月25日，處于此次打假風波中心的鴛鴦金樓又通過官方微博發布聲明稱，“近期，我司發現某些網絡用戶發布視頻，內容通過混淆、誤導、曲解等方式引導消費者認定鴛鴦金樓和田玉項鏈產品檢測為非和田玉，該行為已經嚴重侵害鴛鴦金樓的商業信譽和商品聲譽。”

鴛鴦金樓還在聲明中表示，關于我司售出的和田玉項鏈，我司已通過包括：廣東省金銀珠寶檢測中心有限公司、國家金銀制品質量檢驗檢測中心(南京)機構、深圳中地大珠寶檢測有限公司等多家國內權威的玉石質檢機構進行復檢，得出報告均可證明我司所售出和田玉項鏈為正規符合標準的和田玉項鏈。

同時，鴛鴦金樓還提到，關于5萬元轉賬記錄，是斷章取義的內容。該部分的完整情況，我司已報警，交由警方處理。

隨著雙方各執一詞，這起打假風波的真相還需要等待進一步的調查才能水落石出。在等待調查結果出爐之前，雷達財經于近日與王海本人開展對話，欲揭開這起打假風波的更多細節。

王海稱，鴛鴦金樓的聲明一并發出的鑒定證書露出了馬腳，消費者復檢為纖維粒狀結構，鴛鴦銀樓送檢是纖維交織結構，不是一種物質，做實了掛羊頭賣狗肉。

對于外界有關王海專挑有流量、有名氣的頭部主播來進行打假的質疑，王海則表示，其團隊并沒有安排人專門盯著頂流帶貨主播的直播間，打假的對象更多來自消費者的爆料。

與此同時，在雷達財經與王海的對話過程中，王海作為職業打假人的神秘面紗也露出了更多真容。王海透露，其打假團隊的主要業務之一便是幫當事人維權，“比如幫消費者集體維權，事成后我們原則上分索賠款的50%，不成功不收費”。在王海看來，打假本質上是非營利項目，賺錢只是手段，叫停欺詐行為才是目的。

鴛鴦金樓回應沒有任何說服力，李佳琦及其公司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雷達財經：近日，雷達財經關注到你在社交平臺上發布了涉及淘寶頂流主播李佳琦相關的打假微博。你在發布的視頻中稱，消費者在李佳琦直播間購買的“鴛鴦金樓和田玉項鏈”并非是和田玉，而是“碳酸鹽-透閃石質玉項鏈”。

但鴛鴦金樓在聲明中稱，其銷售的和田玉項鏈已通過包括多家國內權威的玉石質檢機構進行復檢，復檢后報告證明為正規符合標準的和田玉項鏈。對此，你作何回應？

王海：鴛鴦金樓的回應沒有任何的有效信息，使用的都是模棱兩可的語言，沒有說服力。但是鴛鴦金樓的聲明一并發出的鑒定證書卻露出了馬腳，消費者復檢為纖維粒狀結構，鴛鴦銀樓送檢是纖維交織結構，不是一種物質，做實了掛羊頭賣狗肉。

與此同時，我最新發布的一個視頻，李佳琦假和田玉附帶的假鑒定證書已經實錘，消費者收到項鏈附帶的18份鑒定證書，不僅每張都是40g，而且是共用一張項鏈的照片。GB/T38821-2020規定鑒定證書必須具有總質量和實物照片，我們已經舉報該鑒定機構出具假鑒定證書，要求吊銷檢測資質，太侮辱消費者智商。

另外仔細看看鴛鴦金樓發出的鑒定證書，除了在廣東省金銀珠寶檢測中心有限公司送檢的和田玉項鏈沒有任何備注，可能是送檢了透閃石含量超過95%的真正和田玉外，其在南京、深圳、北京三家機構出具的鑒定證書上都備注了“含其他雜質礦物”、“含伴生礦物”、“含碳酸鹽等其他礦物”。這說明鴛鴦金樓在另外三家送檢的也不是真正的和田玉，而是其他礦物含量大于5%，必須在鑒定證書上注明這一重大瑕疵的所謂廣義和田玉，市場價也就十幾二十塊錢！

對售假行為，我們和消費者已經向常州和上海市場監督部門分別進行了舉報，希望能依法查處這種坑騙消費者的行為，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雷達財經：據了解，此次打假風波，目前只有商家鴛鴦金樓做了正面的回應，李佳琦直播間及其所屬公司美腕暫未對此進行公開回應。你認為作為帶貨主播，李佳琦在此次事件中需要承擔什么責任？

王海：消費者上當受騙的根本原因是李佳琦的帶貨，所以李佳琦和其公司應該承擔主要責任。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網絡消費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一）》第十一條規定，平臺內經營者開設網絡直播間銷售商品，其工作人員在網絡直播中因虛假宣傳等給消費者造成損害，消費者主張平臺內經營者承擔賠償責任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直播間和主播是直播帶貨業務的核心，是掌握定價權的一方，是賺取利潤最多的一方、是對消費者購買起決定性作用的一方。因此其理應首先承擔相應的責任，而且應該承擔最大責任。

簡單說就是直播間和主播應當承擔主要責任而不是連帶責任，直播間經營帶貨應當實行首負責任制先行賠付消費者。凡是不主動先行賠償的主播或直播間，都是耍流氓！

雷達財經：如果李佳琦帶貨的和田玉的確存在你所說的售假的情況，商家及主播需要對消費者進行怎樣的賠償？

王海：按照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的規定是退一賠三起步價500元，但是鴛鴦金樓在平臺承諾了假一賠四，按照約定大于法定的基本法律原則，李佳琦和鴛鴦金樓應該給消費者退一賠四。

雷達財經：據雷達財經了解，你在10月25日發布的微博中提到，李佳琦假和田玉項鏈小楊哥也賣過。你還在微博向廣大的消費者表示，“有買到的木有？建議檢測一下要求退一賠三，這個價格不可能買到真的和田玉。”

對此，我們想確認下，目前有消費者跟你反映在瘋狂小楊哥直播間買到的和田玉存在售假的情況么？或者說你的團隊有跟進瘋狂小楊哥直播間銷售和田玉的進一步情況嗎？請你跟我們透露下最新的進展。

王海：目前還在征集買了小楊哥和田玉項鏈的消費者信息，具體進展還在進一步確認當中。

雷達財經：雷達財經注意到，在鴛鴦金樓的聲明微博中，其帶了“王海不是打假是假打”的話題，對此你如何看待？你能為我們具體解釋下什么行為算是“假打”行為嗎？

王海：“打假”指打擊欺詐行為，即打擊故意虛構或隱瞞對消費者購買決定有實質影響的信息的行為，這個和扭送扒手去派出所性質一樣，不可能存在爭議。

真正“打假”打擊的“假”，包括《食品安全法》中界定的制售不符合食品安全標準的行為，也包括《侵害消費者權益行為處罰辦法》中規定的欺詐行為等。

“假打”則是指栽贓陷害和敲詐勒索。有的是明知廠商沒有欺詐行為，卻故意栽贓陷害，調包、投放異物等騙取懲罰性賠償。例如我微博揭露的大豬組，已經被廣州南沙警方一窩端。有的沒有購買商品、接受服務，發覺有假直接索要財物、收保護費等。此外，故意瞎打也是“假打”。

“假打”的形式多種多樣，比如有的人就故意將超市的臨期食品藏匿到超市檢查死角，讓售貨員理貨時發現不了，等食品過期后再去購買，以買到過期食品的名義進行索賠；還有的直接將過期的食品帶進超市，再讓其他人買到后進行索賠；還有的采用“釣魚式”的購物方法，誘使商家沒有售假等商家售假。

此外，還有專門投放異物吃白食的、在電商平臺虛假退貨騙取商品的、通過差評勒索賣家的、故意騙延遲發貨保險的……實際上，這些都和“打假”沒有一毛錢關系，凡此種種，都屬于違法甚至犯罪的“假打”。

未專挑名氣大的主播打假，主播帶貨沒有品控

雷達財經：如今直播電商賽道的競爭尤為激烈，市場上不斷有新的主播涌現，而被各大主播曾帶過貨的商品更是不計其數，對此你能跟我們透露下你篩選打假對象的標準是什么？

王海：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最大化為原則，要么社會效益最大化、要么經濟效益最大化，當然最好兼顧。比如打假藥品集采，就是追求社會效益最大化；打假非法添加，則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兼顧。

雷達財經：據雷達財經不完全統計，目前在國內電商行業位列頭部梯隊的多位明星主播很多都曾被你打過假，比如外界所熟知的辛巴、李佳琦、羅永浩、瘋狂小楊哥等頂流主播都曾是你打假的對象，你是否專盯這些頗具流量和影響力的頭部主播來打假？

王海：其實主要來自消費者爆料。我們工作人員基本都是行政班，并沒有安排人專門盯著直播間。

雷達財經：你認為頭部主播帶貨售假，是偶然發生的事件，還是普遍存在的現象？

王海：因為直播帶貨都沒有選品，沒有品控。或者說他們選的品，只是供應商送去給他們的樣品，直播完了真正發貨的都是廠家一件代發，或者是云倉一件代發，發的什么貨，從哪個倉庫發出去的貨，根本不在主播掌控范圍。所以，主播帶貨出現假冒偽劣是必然的。

雷達財經：你認為頭部主播帶貨頻現翻車事件的原因是什么？又是什么環節出了紕漏？

王海：除了這個帶貨和發貨分離的業務模式外，主要的原因是監管不力或無力，各地監管部門不能互相銜接配合，比如直播間可能在杭州，發貨有可能在廣州，或者在福州，而生產工廠在哪兒都不一定能確定，本來就是帶貨發貨分離。如果沒有有效監管，自然劣幣驅逐良幣。

雷達財經：據媒體報道，今年4月你在抖音直播時，瘋狂小楊哥曾空降直播間與你連麥，并為你送上嘉年華，因此有聲音認為這是瘋狂小楊哥在向你求和，想讓你手下留情，對此你作何回應？

王海：不排除這個可能，但是欺騙消費者的問題首先要解決好。

雷達財經：在過去幾年的時間里，你參與的打假案例想必已有許多，你能跟我們分享下你的團隊一般打假的流程是怎樣的？

王海：一般是消費者爆料或者我們實驗室發現，然后追根溯源取得可追溯可驗證的客觀證據，最后交由律師開展舉報、訴訟等法律行動和跟進結果，存在地方保護再繼續啟動行政訴訟和控告程序。

打假是非營利項目，叫停欺詐行為才是目的

雷達財經：由于此前多件聲名遠揚的打假案例，在不少媒體的報道中，你被外界送上了“中國打假第一人”的稱號，你能跟我們分享下你是如何走上打假這條道路的？你又是在怎樣的契機下決定將打假這件事一直堅持下去的？

王海：當時只是嘗試，后來發現這個工作很有挑戰、有為人民服務的成就感，也就堅持下來了。

雷達財經：據雷達財經了解，你此前參與的打假戰績，的確幫助不少消費者維護到了自己的合法權益，并給諸多帶貨主播敲響了警鐘。不過，在部分網友看來，除了幫助消費者維權，你作為職業打假人是否也把打假當成了一門專門的生意？

王海：本質上打假是非營利項目，賺錢只是手段，叫停欺詐行為才是目的。

雷達財經：雷達財經了解到，打假通常需要經過行業研究、數據查詢、實地訪問、抽樣檢測等諸多環節和流程，因此也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精力以及資金。為此，你在打假事業上付出了多少成本？

王海：近兩年多我們舉報了一千多個非法添加，都是盲檢發現的，僅我們實驗室和合作實驗室的檢測成本就四千多萬。

雷達財經：你目前打假團隊的規模有多大？

王海：我們法律團隊四十多人，實驗室十多人，全職的不到六十人吧。兼職的則很多，流動性也大。

雷達財經：你能再為我們具體介紹一下職業打假的具體商業模式是怎樣的嗎？你是如何通過打假來支持團隊運營以及創造收益的呢？

王海：個人打假是獲得懲罰性賠償，比如買一百萬的有毒食品，索賠一千萬。

法律團隊收入則和一般律所一樣，當然我們有很大的業務是幫當事人維權，比如幫消費者集體維權，事成后我們原則上分索賠款的50%，不成功不收費。

雷達財經：不久前，因為打假三亞海鮮、舉報杭州新東方違規補課而收獲大量關注的網紅“鐵頭懲惡揚善”，也開啟了直播帶貨之旅。不過，在其首場直播帶貨中，該網紅卻慘遭口碑翻車。對此，你如何看待打假人進軍直播帶貨賽道這種現象？

王海：有競爭，是好事。

雷達財經：我們注意到，目前你在社交平臺上注冊了名為“王海測評”的賬號，專注測評各種商品，目前該賬號已在微博吸引超過1萬的粉絲，視頻累計播放量破千萬。

類似專注測評的“老爸評測”賬號，目前已在多個平臺嘗試通過電商帶貨的形式變現。未來你是否也有進軍直播帶貨賽道的想法？如果沒有，你是否還有其他的規劃？

王海：暫時沒有直播帶貨的想法，但是我們也有自己的實業板塊。

雷達財經：在一路走來的艱辛的打假之路上，你認為存在哪些困難和挑戰？

王海：主要是認知障礙。1995年中國消費者協會在賽特購物中心組織座談會時，我曾以《我的困惑》發言，如今28年過去，這個題目仍沒過時。

在從事打假的過程中，有諸多困惑一直在困擾著我，比如職業打假是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好事，為何一直被污名化？職業打假極大節約行政資源和司法資源，為何被指浪費行政、司法資源？打假是為人服務，瞎打和假打是違法犯罪，為何總有人故意混淆？難區分？

動機不是判斷是非的標準，趨利性并不影響結果的公益性，為何還以營利動機抹黑？法律面前人平等，為何一些人總想要剝奪消費者的財產處分權？職業打假優化營商環境促進優勝劣汰，為何被詆毀成破壞營商環境？社會共治是大趨勢，為何一些人總想把打假變成特權？前述種種，何時才能不再讓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