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高佳
界面新聞編輯 | 翟瑞民
煙草系統反腐正向縱深推進。2023年10月23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布消息，國家煙草專賣局原黨組書記、局長凌成興涉嫌嚴重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公開資料顯示，凌成興生于1957年10月，江西省上高縣人，1980年12月在江西省上高縣參加工作，此后仕途坦蕩，不到30歲便調任江西省豐城市市委副書記、市長，1990年8月升任江西省經委副主任。
1992年8月，凌成興曾進入煙草系統工作3年，擔任江西省煙草專賣局（公司）局長（經理），后于1995年11月回歸政府系統，1997年曾兼任江西省經貿委主任。2001年12月，44歲的凌成興跨入副部級干部行列，升任江西省副省長、省政府黨組成員，此后陸續擔任常務副省長，兼任省國資委主任。2013年5月，凌成興被任命為工信部黨組成員，國家煙草專賣局黨組書記、局長，中國煙草總公司總經理，2018年7月卸任退休。
凌成興是國家煙草專賣局第五任局長。國家煙草專賣局于1984年正式設立，與中國煙草總公司實行“一套機構、兩塊牌子”，對煙草專賣進行全面行政管理。
凌成興退休5年后被查，成為2021年底以來煙草反腐風暴中落馬的最高級別官員。
中共十九大后，煙草系統成為反腐敗重點領域之一，2019年2月，煙草系統“首虎”，時任國家煙草專賣局副局長趙洪順被查，2020年6月，趙洪順因犯受賄罪被判無期徒刑。2021年11月，中央紀委原派駐國家煙草專賣局紀檢組組長、國家煙草專賣局原黨組成員潘家華被開除黨籍。此時，潘家華已退休9年。2023年4月4日，合肥市中級人民法院以受賄罪判處潘家華有期徒刑十一年。
2023年以來，煙草系統反腐力度仍在持續加大。1月6日，另一退休近9年的中管干部何澤華被查。何澤華生于1954年，1995年進入煙草系統工作，歷任江蘇省煙草專賣局（公司）副局長、副經理、黨組成員，安徽省煙草專賣局（公司）局長、經理、黨組書記，安徽中煙公司總經理，安徽省煙草專賣局（公司）黨組書記。2003年7月，何澤華任國家煙草專賣局黨組成員、副局長，2014年3月卸任退休。2023年7月，何澤華被開除黨籍，遼寧省人民檢察院依法以涉嫌受賄罪、利用影響力受賄罪對何澤華作出逮捕決定。
反腐涉及多個省份煙草系統
界面新聞梳理公開信息發現，凌成興被查前，他仕途的起點江西省已有多名煙草干部被查。
2022年8月，江西中煙工業有限責任公司（江西中煙）企業管理部部長李江主動投案，李江于2008年8月進入江西中煙，歷任物資供應部副經理、物資供應部經理、物資采購中心經理、企業管理部部長。
2023年4月6日，廣東省煙草專賣局（公司）原黨組書記、局長、總經理鄭偉被查，鄭偉曾于2007年12月任江西中煙黨組書記、總經理，被查時已退休3年。同在4月6日，江西中煙人力資源部一級業務經理付武軍被查。此后，7月10日，江西省煙草專賣局（公司）原處級干部李本堅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
上述被查人員中，鄭偉與凌成興或有工作交集。據《財新》雜志報道，凌成興在工作上與煙草系統頗有往來，2005年是江西省煙草工商分設的第一年，時任副省長的凌成興，聽取江西省煙草專賣局和江西中煙的工作情況匯報。鄭偉則于2007年任江西中煙黨組書記、總經理。這篇報道中還提到，“李本堅曾經擔任凌成興的司機，他被帶走之后，凌成興要出事的消息就開始流傳。”
云南省煙草系統被公認為此輪反腐的重災區，近一年半以來，云南中煙系統至少已有7名高級管理人員落馬，包括三任總經理朱紹明、張水長、周濤、原董事長夜禮斌、原副總經理顧波、武怡以及曾任副總經理的姚慶艷。
姚慶艷的煙草仕途就歷經云南、江西兩省。他于2015年調任江西中煙黨組書記、總經理，繼任鄭偉掌管江西中煙，于2020年12月退休。此前，姚慶艷在云南煙草系統工作多年，歷任云南玉溪紅塔集團總裁、云南中煙副總經理、紅云紅河煙草集團董事長。2021年11月29日，已經退休的姚慶艷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2022年11月，贛州市人民檢察院依法以涉嫌受賄罪對姚慶艷作出逮捕決定。
值得注意的是，何澤華被查前后，他曾長期任職的蘇皖兩省煙草系統也有多人被查。2022年9月26日，何澤華的繼任者，江蘇中煙工業有限責任公司原黨組書記、總經理蔣洪喜被查。2023年1月16日，安徽中煙工業責任有限公司原經濟師姜亞維被查。2023年2月10日，從國家煙草專賣局人事司副司長調任安徽省煙草專賣局黨組成員、副局長的俞進祥也被查。
除了云南、江西、江蘇、安徽等省份，卷入煙草反腐風暴的還有山東、河南、重慶諸省市。2022年6月22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公布消息稱，山東中煙工業有限責任公司原黨組書記、總經理韓林被查。同日，河南中煙工業有限責任公司原黨組書記、總經理楊自業被“雙開”。2022年8月，重慶中煙工業有限責任公司黨組成員、副總經理雷樟泉涉嫌嚴重違紀違法被查。
煙草系統腐敗的一大特征是，利用職務便利幫助煙草行業私營企業主謀取私利。界面新聞梳理發現，煙草系統的反腐敗縱深外延，多個上市公司已被波及，并且會“撥出蘿卜帶出泥”。
據經濟觀察報2023年1月報道，與中國煙草總公司或省級中煙工業公司有業務往來的四家上市公司實控人均被調查，涉及上市公司被查人員6名。四家上市公司包括恩捷股份（002812.SZ）、華寶股份（300741.SZ）、勁嘉股份（002191.SZ）、集友股份（603429.SH）。除了華寶股份是做煙草用的香精之外，集友股份、恩捷股份和勁嘉股份都有煙標業務。
自2021年底以來，煙草系統反腐風暴中，至少已有17名廳級以上干部被查。北京大學廉政建設研究中心副主任莊德水告訴界面新聞，煙草系統接下來仍將是反腐敗的重點領域。
“‘一把手’落馬是反腐敗的成果，不是反腐敗的唯一衡量標準。”莊德水認為，近期開展的黨風廉政建設和反腐敗工作推動了煙草領域的改革，讓煙草系統的黨員領導干部感受到反腐敗的力度，反腐敗取得了預期的成果。
“煙草企業屬于國有企業，這個行業有資源比較富集、權利比較集中的特征，相信未來反腐敗也會繼續保持現在的態勢。”莊德水說。
“近親繁殖”等問題比較突出
煙草系統反腐歷來惹人注目，此次反腐風暴涉及地域范圍廣，覆蓋煙草系統層級多，涉案官員級別高，更為輿論所關注。
在凌成興被查的消息公布前3天，2023年10月20日，二十屆中央第二輪巡視完成進駐工作，中央第八巡視組進駐國家煙草專賣局。凌成興也是中央第二輪巡視開始后，被巡視的31家單位中，第一個被查的省部級官員。
此前在2016年2月至4月，十八屆中央第九輪巡視中央第二巡視組對國家煙草專賣局黨組進行了專項巡視，巡視組反饋情況時指出，煙草系統違紀違法問題多發，工程項目、物資采購、宣傳促銷等領域廉潔風險大，駐京辦、培訓中心奢靡浪費問題突出，“買官賣官”“帶病提拔”“近親繁殖”問題比較突出。
時任局長凌成興曾表態，中央巡視組指出的問題，觸目驚心、振聾發聵、把脈精準，一定誠懇接受監督，深刻反思教訓，注重舉一反三，從嚴從實整改，向黨中央交一份滿意的整改答卷。
這一輪巡視過后，煙草系統“首虎”趙洪順即被查。根據江蘇省淮安市人民檢察院指控，2002年至2018年，趙洪順利用職務便利，為有關單位和個人在承攬煙草企業印刷和廣告業務、職務晉升等事項上謀取利益，非法收受上述單位和個人給予的財物，共計折合9032萬余元。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宣傳部、中央廣播電視總臺聯合制作的電視專題片《正風反腐就在身邊》透露，趙洪順共借用了下屬和私營企業主的三處住房，用來存放自己違紀違法所得的資產和物品。其中茅臺酒就有2900多瓶。
2020年5月至6月，十九屆中央第五輪巡視中央第三巡視組對國家煙草專賣局黨組開展常規巡視。2021年4月，中央紀委國家監委官網公布了國家煙草專賣局黨組巡視整改進展情況的通報。據通報，全行業給予黨政紀處分873人，其中處級干部106人。國家煙草專賣局在通報中強調，其強化對關鍵崗位特別是“一把手”的監督，從加強上級對下級的組織監督、人事部門日常監督、紀檢監察專責監督入手，著力破解“一把手”監督難題。持續加強“圈子文化”的整治力度，開展消除趙洪順“小圈子”不良影響整治工作。
通報發布后不足一月，潘家華被查。潘家華被指在國家煙草專賣局工作期間“靠煙吃煙”，幫助煙草行業私營企業主謀取私利，將多名親友安排在煙草系統工作，縱容親屬利用其職務影響在煙草系統違規獲取巨額利益。
2023年1月被查的中管干部何澤華，被批“私欲膨脹，貪婪成性”，不僅長期違規經商辦企業攫取巨額經濟利益，退休后仍利用原職務影響為親屬謀利。
從多個落馬高官的審查調查通報來看，煙草系統存在的突出問題“買官賣官”“帶病提拔”“近親繁殖”等長期未能解決。
“不只在煙草領域，這是部分國有企業的通病，包括石油、電力等行業性較強的國有企業，都存在這類問題。”莊德水說，“一些國有企業領導尚未從本源上認清國有企業及其本人的地位，把國有企業擁有的資源和優勢視為理所當然，甚至視為個人私產。一些領導干部整個家庭甚至親戚都在同一個企業里面工作。”
莊德水認為，“近親繁殖”等現象是國企選人用人領域的一大頑疾。為減少腐敗發展的可能性，他建議，首先要改變選人用人機制，員工招聘應由國資委實行統一監督和管理，招聘信息應通過國資委平臺向社會進行公開，并接受社會的主動監督。
“另一方面，選人用人要多元化，不能僅限于各行業內的高校，而應該把更多高校畢業生納入選人的范圍。”莊德水認為，“要讓行業外的人員和子弟能夠進入到企業中來，從而淡化企業的家族化色彩。”他還提到，從目前用人選擇來說，“一把手”權力較大，要通過巡視監督及派駐紀檢監察機構的方式，持續加強對“一把手”選人用人重大決策事項的監督和制約。
“再者是煙草企業本身要進行改革。通過健全和完善企業的治理機制，運用現代化的管理方式和現代企業制度來改造現今的煙草企業，真正的讓煙草企業成為現代型企業。”莊德水稱，“煙草企業人員的管理以及內部具體工作機制，都應該采取現代企業管理方式，也只有這樣，才能從制度性上減少腐敗發展的可能性。”
2023年10月20日，中央紀委國家監委網站發文稱，此次中央第八巡視組巡視國家煙草專賣局黨組工作動員會上，巡視組組長楊鑫指出，要緊盯權力和責任，緊盯“一把手”和領導班子，突出對“一把手”和領導班子的監督，深入查找關鍵崗位、重點領域的腐敗問題。
現任國家煙草專賣局黨組書記、局長，中國煙草總公司總經理張建民在會上表示，局黨組要自覺與黨中央要求對標對表，以自我革命精神深入查擺問題、校準偏差；要與巡視組同題共答，高標準做好協調配合；要在整改上較真碰硬，以扎實的整改成效推動行業高質量發展和現代化建設開創新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