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礪石商業評論 王劍
許久以來,只要提到山西,人們腦海中不是冒出“晉商”“老陳醋”“刀削面”,就是頗有艷羨意味的“煤老板”。
幸好,前不久有個年輕人為山西重新“正名”,讓人們再次關注到這個低調的山河大省。
今年5月,新東方的董宇輝團隊到山西開專場直播。
期間,他們去了太原、大同、忻州、朔州等地,被山西歷史文化震撼的董宇輝感慨萬千:
“小巷深處飄香的清冽汾酒,是時間和酒曲的奇妙相遇”;
“同樣是碳成為鉆石堅不可摧,裝點指尖的璀璨星河”;
“表里山河,偉岸氣魄的三晉大地,散落著先人燦若繁星的智慧”;
……
隨即,這些“董氏金句”被網友熱捧為“山西宣傳文案的天花板”。
董宇輝說,山西是“一本記錄了歷史的書籍”。那么,歷經風雨的太原便是書中夾著的書簽。
1、千年晉陽城
山西在北方地理中,似乎是一個獨特的存在。
山西的東西兩側分別是太行山和呂梁山,中間一條南北狹長的平原地帶,一條汾河由北至南流經其中,而太原城則建立在汾河兩岸。
迄今為止,太原城已經有超過兩千五百年的建城史。
公元前497年的春秋時期,正值晉國宗室力量衰弱,大權旁落于六卿之時,時任趙氏大宗主的趙鞅(即《趙氏孤兒》中趙武的長孫)在汾河之畔建立了晉陽城。
選此建城,是因為晉陽西邊是呂梁山脈,東邊是太行山脈,南邊是太岳山脈,晉陽正好處在這些山脈中間的太原盆地。這里土地肥沃,又有汾河經過,水利灌溉便利,可以打造成趙氏的糧食基地。
趙氏一族正是以晉陽城為起點,建立了“戰國七雄”的趙國。
剛登上歷史舞臺的晉陽也因此熠熠生輝,但也因地理位置重要,多次改名。
秦朝統一后,在山西設置太原郡,將晉陽城作為郡治之所,這是“太原”一詞的最初由來。
三國時期,袁紹以太原為中心建立并州,成為其最重要的后勤基地。
到了漢代,太原地區成為北方重要的軍事防御區,封地在太原的代王劉恒以小宗身份入主大宗,進而承襲帝位,延續了兩漢四百年的強盛。
由于山西是抵御匈奴侵擾的重要區域,山西大同成為邊塞的第一道防線,南邊以晉陽為中心的太原郡則充當了抗擊匈奴的第二道防線。
雖然是邊塞的“第二道防線”,晉陽城卻是扼守長安的第一道,也是最重要的屏障,自此往南到長安一馬平川,因此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公元615年,鎮守太原的李淵揮兵南下,入主長安建立唐朝,太原因此成為唐王朝的“北都”(陪都)。
李白為此曾賦詩曰:天王三京,北都其一;雄藩巨鎮,非賢莫居。
政治經濟的提升,催生了太原的世家望族。其中被稱為“詩佛”的王維,便來自唐朝五姓七族中的“太原王家”。
五代十國時期,“襟四塞之要沖,控五原之都邑”的晉陽相繼成為多個政權的都城和陪都,均是看中其糧多、民強、地險等優勢。
由于其中有三個中原王朝都與太原的關系十分緊密,這也使得太原名聲大噪,成了全國聞名遐邇的重鎮。
宋代時,曾為“九朝古都”的晉陽,被世人稱為“龍城”。這也使得晉陽隨后的歷史,“成也龍城,敗也龍城”。
公元979年,宋太宗趙光義因忌憚“龍城”這個別稱,以火燒和水淹的方式毀晉陽古城。隨后降太原府為并州,并在榆次唐明鎮建立新城,1500多年歷史的晉陽古城最終成為了廢墟。
公元1125年,金兵分東、西兩路南侵,西路從大同直指并州,圍城達九個月之久后,城市淪陷,城內人民“萬中存一”。
明朝建立后,朱元璋在并州基礎上復置太原府,成為明王朝九邊重鎮之一。期間,多次遭受蒙元殘余勢力的侵犯,兵禍不斷。
明末,李自成兩占太原,城市在戰火中屢遭涂炭。
到了清朝,因北方逐漸安定,太原昔日“控帶山河,踞天下之肩背”的戰略要地特點逐漸減弱,才得以休養生息,逐漸發展成為北方重要的商業和手工業中心。
清朝中期,隨著山西境內煤炭和鐵礦資源得到開發和利用,太原的商業逐漸繁榮,出現了董宇輝所稱贊的“匯通天下”的晉商。
歷史上的太原也被譽為“晉商之都”。
不過,很多專家也很困惑,為何史書提到“晉商”,都是說“晉中商人”或“晉中盆地商人”,很少說“太原商人”?
2、晉商之都
太原地方志書和民間諺語說:“花花真定府,錦繡太原城。”
太原自明清以來,一直是山西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的中心,更是北方少有的大城市。
明清時期的太原城是長江之北僅次于國都北京的大城,城市“周二十一里,高三丈五尺,門四,月城四”,連同為西北的西安城規模都遠不及太原。
同時,作為邊貿互市的重要集鎮,太原始終是北方商貿活動最頻繁的城市之一。
到了明朝時期,為了解決邊關的糧草供應問題,朱元璋確立了“開中制”。
簡單地說,“開中制”就是將原本國家專營的“鹽引”(就是鹽的專賣權)交給商人,作為交換,商人必須運糧和其他軍需物資到北方邊境,然后憑鹽引到指定的鹽廠支取食鹽,再到指定的地區銷售。
“開中制”的實施不僅實現了明政府“養兵百萬,不費百姓一粒米”的目標,也使得昔日只是個體規模的山西商人,憑借地理優勢和同鄉情誼,逐漸形成了互幫互助的商業聯盟,即晉商。
在長時間走南闖北的經商中,晉商對全國各地的物產、風土人情都有了充分的了解。他們抓住這些機會,成功轉型。逐漸實現了由鹽業貿易轉為多元化業務經營,包括糧食、棉花、絲綢、茶、煤炭、鐵貨等。
為了求財,他們主動為政府和朝廷所用,將經商與社會責任、國家命運聯系在一起,并在此過程中成功實現了社會地位的抬升,涌現出著名的“八大晉商”,即喬、常、曹、侯、渠、亢、范、孔八大家。
明清時期,太原商業十分繁盛,同業的商鋪往往聚集在一條街道上,時間一長,這條街道便以其行業命名。
如今太原市的帽兒巷、大小剪子巷、大小鐵匠巷、靴巷等皆為古代太原手工作坊的所在地;南北的牛肉巷、豆芽巷、棉花巷、柴市巷、雞鵝巷(通順巷)等,則是過去太原日用品的集市。
此外還有鐵菊巷、豬耳朵巷、盤碗巷、會錦店、鑼鍋巷、韶九(燒酒)巷、紙巷子、馬市街、東羊市、西羊市、騾市巷、炒米巷、石子巷(并入柳巷)、茄皮巷、東米市、西米市……都是以行業命名的街巷,可見太原當年的商業繁華程度。
此外,鼓樓街原本是太原百余年來的商品集散中心,吃喝玩樂應有盡有。清代中期,這里成為晉商錢莊票號云集之地,大清銀行的山西總行、閻錫山時期的山西省銀行都建在此,是地地道道的山西金融中心。
歷史上,晉商的興盛時間縱跨明初到晚清的六七百年時間,堪稱中國最具影響力的商幫。
而學者們研究的晉商,主要是指明清到民國這500年間,在歷史上屬于太原府、汾州府的商人。
但是在時間變遷中,這些行政區域又有了較大調整。
明清時期,山西各級官衙均設在太原府,后來朝廷調整地方建置,把太原府所屬的汾州劃出,新建汾州府。
清中期時,太原府轄一州十縣,晉商云集的祁縣、太谷、文水、榆次、徐溝等地都屬太原府所轄。
同時,歷代晉商最集中的晉中地區大部分也屬于太原府。直到1999年,晉中才由地區改為晉中市。
隨著歷史變遷,太原城市規模經多次調整后,祁縣、太谷、榆次、交城、文水等縣城已不在今天太原市政區內。
如今,太原市所轄僅有陽曲縣、徐溝縣、交城縣一部分(今太原市古交市)、靜樂縣一部分(今太原市婁煩縣)。
這就是研究“晉商”著作常以“晉中商人”或者是“晉中盆地商人”代替太原的原因,完全是由于太原歷史上的行政區域調整而造成。
到了民國,晉商作為一個商業群體,逐漸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太原這座城市也因為一個人的到來,搖身成為北方最大的工業城市。
3、閻錫山治下的山西
提及上世紀的太原乃至山西的發展,肯定無法繞過執掌山西38年,至今褒貶不一的閻錫山。
1883年,閻錫山出生于山西五臺縣(今定襄縣),早年曾在山西武備學堂學習,后選拔到日本士官學校留學,同期參加了中國同盟會。
1911年,武昌起義后,閻錫山任山西都督。軍閥混戰初期,閻錫山在政治上采取“騎墻”態度,同時在山西境內大肆鏟除異己,最終獨攬山西大權。
此后近十年的軍閥混戰中,閻錫山扯起“保境安民”的大旗,多次拒絕參加軍閥混戰,1920年的直皖戰爭,1922年的第一次直奉戰爭,閻錫山都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宣布中立,冷眼旁觀,卻使山西維持了數年的和平與安定。
這一時期,閻錫山將清政府建立的山西機器局不斷完善,建設成更為先進的太原兵工廠。
到1930年,太原兵工廠發展成為擁有17個分廠,15萬余人,3800多部機器及專用設備,能夠生產輕重炮、迫擊炮、步槍、機槍、沖鋒槍以及數量巨大的各種炮彈、子彈的系統而又配套的軍火企業。其規模和生產能力,可與全國最大的漢陽兵工廠、沈陽兵工廠媲美。
與一般軍閥不同的是,閻錫山不只關注軍事工業,也十分重視經濟建設。
雖然閻錫山根本想法是穩固自己在山西的統治地位,但客觀上這些發展生產力的積極措施,使山西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穩定與發展的新局面。
1932年,閻錫山提出《山西省政十年建設計劃案》,以太原為基礎,規劃山西的經濟建設。
為了將大量軍事工業轉移到民間工業,閻錫山成立了一個“西北實業公司”,全面統籌軍工和民間工業體系的建設。
民國初期,太原僅有山西平民工廠、山西省工業試驗所、山西蠶業工廠、育才煉鋼廠、育才機器廠、煉油廠以及部分軍火工業。
整個山西,不僅沒有完整的紡織、皮革、印刷等輕工業,就連肥皂、磚瓦等基本消費品都需從外省采購。
正是按照閻錫山制定的《山西省政十年建設計劃方案》所列建設項目,煉鋼、毛織、紡紗織布、卷煙、洋灰、造紙、皮革、印刷、電氣、煤炭、窯廠等工廠才相繼在太原等地建成投產。
到1935年,太原工業資本已占到當年全省工業資本總數的24%以上,年產值占到全省產值總數的近14%,基本壟斷了西北地區化學工業、建筑工業和其他輕工業。
太原也逐漸形成了以重工業為主的工業城市,在北方乃至全國的經濟地位舉足輕重。
不過,閻錫山經營山西的一系列建設中,有一項備受國人嘲諷:山西所有鐵路采用的是1000mm的窄軌,而非1435mm的標準軌。
有人質疑閻錫山是不想讓其他勢力借鐵路染指山西,才故意選擇了別出心裁的窄軌鐵路。
可細細研究后發現,這正是他的精明之處。
古代中國有“南舟北馬”的交通傳統,簡單說就是北方山多路險,行走不易。山西也是如此,境內群山險峻,修建工程難度極大。
采用了窄軌,路基可以變窄,使得施工難度不僅降低,也利于節省材料費用。而且,短距離運輸時,窄軌鐵路的運輸能力極高,短途運量遠超標準軌鐵路。
這些均是閻錫山曾親自撰寫的《山西修筑窄軌鐵路之理由》報告內容,后來鐵路開通后也證明了他的判斷符合實際。
更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山西的煤礦開采,也是源自閻錫山時期。
閻錫山執政山西時,非常重視煤炭行業的發展,成立了“晉北礦務局”專門負責煤礦的勘測、開采與經營。山西煤炭年產量達到25萬噸,一度為全國之首。
閻錫山經營的山西省煤炭行業,甚至影響到了新中國的煤炭行業。山西最大的煤炭企業,如保晉公司、西北實業公司等,解放后仍然是山西省規模最大、設備最先進的煤礦。
煤礦開采同時帶動了山西的煉鋼產業,1935年建設的西北煉鋼廠便是后來太原鋼廠的前身。
可以說,閻錫山建設和發展山西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但也讓太原在內的山西諸多城市逐步建立了現代工業體系,為后續的發展打下了基礎。
4、太原的“黑金”經濟
解放后,基于太原的工業實力,中央在第一個“一五”時期,提出將太原市建設成以冶金、機電、煤炭、化工為主的重工業基地。確定太原市的城市性質為“山西的工業區中心,全省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按照“中間居住區,外圍工業區”的居住、工業分離的基本思想,太原建立了北部、城北、城南、河西北部、河西中部、河西南部6個工業區和相應的生活居住區。
與此同時,“一五”期間國家156個重大工業項目有11個落戶太原,分別在上述外圍工業區域。
比如,太原第二熱電廠、江陽化工廠、興安化學材料廠都建在北部工業區;大眾機械廠、汾西機器廠、晉西機器廠建在河西中北部工業區;太原化工廠、太原制藥廠、太原一電廠都建在河西南部工業區等,從而形成了如今太原的“工業圍城”的基本格局。
這之后的太原基本就是按照北方重工業城市進行規劃,主要發展煤炭、電力、冶金、機械、化工為重點的能源化工項目。
上世紀80年代,太原根據城市生活和經濟布局,再次劃分為十個城市分區與城市周邊六個獨立組團。
其中,十個城市分區分別為:北郊國防工業區、城北鋼鐵工業區、河西北部機械工業區、河西中部電子紡織工業區、河西南部化工工業區、東山地區、北營倉庫區、城南高科技教育園區、柴村地區及城市中心區;六個獨立組團分別為:上蘭村、西山煤礦、東山煤礦、晉源、晉祠及小店組團。
歷經千年風霜的太原市,外圍是各類工業區,市區卻遍布佛寺、道觀、神祠、古塔……歷史文化古跡十分豐富。
董宇輝說,“表里山河,偉岸氣魄的三晉大地,散落著先人燦若繁星的智慧,也凝結著無數文明傳續的印記。”
正因如此,到了90年代,中央在太原“能源工業城市”基礎上,將其城市性質定為“山西省省會,歷史文化名城,以能源重化工為主的工業基地”。
但是再多的歷史古跡,都不如日進斗金的“煤老板”令人關注。
董宇輝在直播時提到山西的煤炭,“為十四省帶去的涼夜與暖冬的烏金,是時間給予土地的饋贈”。
確實,山西的原煤產量占到全國市場的四分之一,國內七成以上的發電廠都是靠煤炭發電,大部分煤都來自山西。因此,山西還有個更形象的昵稱“中國的鍋爐房”。
有人戲稱:山西冬天要是罷工,全國都得跟著挨凍。
早年,山西大小煤窯遍布,安全事故頻發,也造成了十分嚴重的環境污染。
經過持續多年的治理,山西境內的小煤窯基本都已關閉,現在的煤礦規模一般為150萬噸-500萬噸為主。而年產量超過2500萬噸的中煤露天礦和晉控塔山煤業,是這個領域真正的霸主。
省會太原也同樣是煤炭城市,全市目前共有59座煤礦,更是山西“煤老板”扎堆的城市。
煤老板有錢后,買樓買私人飛機都不稀奇。有意思的是,太原的煤老板飲食卻頗具地方特色。
高薪請來的大廚,做的是燕窩加醪糟,羊肉湯燉魚翅,辣椒拌生蠔,燕窩加醪糟……再高檔的食材,也必須按照煤老板的口味烹飪。
煤老板的快樂,就是這么樸實無華。
可對于太原來說,有些樂不起來。城市經濟可謂“成于煤炭,也困于煤炭”。
5、太原的經濟困境
新世紀的頭十年,國內大宗商品隨著經濟發展進入飛速發展期,煤炭也隨之成為“黑金”,太原因為煤炭交易發達,隨即成為北方城市中的佼佼者。
2005年,太原的GDP達到895億元,遠超同期大多數城市。
可自2012年后,由于國內的煤炭價格持續下跌,以煤炭開采為支柱產業的山西陷入了發展困境,太原的發展也隨之徘徊不前。
太原也曾積極考慮過轉型,可由于自身的煤化工(代表企業:山西焦煤集團,陽煤集團太原化工)、重型煤炭機械制造(代表企業:太原重工)、鋼鐵及金屬冶煉(代表企業:太原鋼鐵集團)等支柱產業與煤炭工業關系密切,牽一發而動全身,只能固守陣地。
這也使得太原的經濟發展與煤炭價格息息相關,影響極深。
2022年,太原GDP為5571.2億元,在全國百強城市中排名第33位,屬于中上水平。
2023年上半年,太原GDP為3361.8億元,同比增長4.7%,但這一增長率低于全國平均水平,“萬億城市”的目標依然遙不可及。
其中重要原因就是,今年以來,太原的經濟受到煤炭價格下行和投資下滑的雙重打擊,固定資產投資同比下降4.7%;連煤炭工業增加值也只有2.5%,大幅低于去年同期的11.2%。
經濟乏力,也影響到太原的地鐵建設。
在全國已經開通地鐵的省會城市中,太原也只有一條地鐵線,總里程23.65公里,是我國省會城市中地鐵線路最短的城市。
如此少又短的地鐵線路,很難說不是受太原自身經濟發展所困。
不過,太原經濟發展雖然比不上東部省會城市,但畢竟是山西的經濟中心,相比周圍幾市,已是很耀眼的存在。
近年來,山西提出了“一群兩區三圈”的規劃構想,旨在打造以太原為核心的大都市圈,帶動周邊的晉中、忻州、呂梁、陽泉、汾陽等各大城市一起協同發展。
太原帶動的這些城市不僅僅是建設產業集群的需要,或許還有借力文旅產業的考慮。
太原自身經濟受困于煤炭,轉型困難,但文旅資源十分豐富。
國內文博圈有一句話,叫“地上文物看山西”,正說明了山西文物種類之豐富,太原也一樣如此。
太原的晉祠博物館、太原市博物館、晉商博物院是“全國文化遺產旅游百強”,全市更有一大批非遺資源和名勝古跡,足以傲視國內很多城市。
其中的晉祠,是國家5A級景區,也是太原人的驕傲。
這座集中國古代建筑藝術之大成,其歷史性和藝術性的價值無法估量,也是董宇輝感嘆的“記錄歷史變遷的藝術載體”。
太原的經濟圈建立起來后,也等于串聯起山西境內的文旅資源。
來山西的游客在太原、晉中等城市飽覽各類名勝古跡之后,可以乘坐火車來到汾陽購買老陳醋和汾酒,或再去平遙游覽古城,領略千年華夏的文化魅力。
那些古跡連接著城市的文化,游客身臨其中,便與城市的魂魄相連,成為其快樂的源泉。
不過,普通太原人的快樂,卻來自隨處可見的便利店。
6、太原的便利店
伴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不斷加速,一座城市擁有的便利店數量,逐漸成為這個城市零售業發達與否的重要指標。業界通常用“便利店人均擁有數”來評估一個國家或者地區的便利店滲透率。
數據顯示,美國平均2149人擁有一家便利店,日本平均2268人擁有一家便利店。而中國,因為城市經濟不同,平均11438人擁有一家便利店,差異極大。
可誰也想不到,太原的便利店數量卻達到2650家,平均1586人便擁有一家便利店,滲透率僅次于東莞和長沙,人均擁有率遠高于“北上廣”一線城市。
與一線城市不同的是,太原占據市場主導地位的不是7-11、羅森、全家等日資便利店品牌,而是“唐久”和“金虎”兩家本土企業。
唐久和金虎兩大便利店巨頭以太原為中心,已形成了山西“三步一唐久,五步一金虎”的便利店市場格局。
北方的便利店被網友戲稱為三個“半”的生意:冬天的漫長和嚴寒造成的“半年的生意”,寬闊且不便穿行的道路帶來的“半邊馬路的生意”,夜間消費不發達導致只有“半天的生意”。
太原的便利店行業火熱,是歷史、政策、商業競爭環境等多重因素合力的結果,也是研究這座城市經濟環境的絕佳樣本。
太原市便利店的起步要追溯到上世紀90年代。
太原人楊文斌在一次日本和上海之旅后,下決心引入便利店業態;下崗工人金根虎在多年從事酒水飲料批發的過程中,敏銳發現了便利店蘊含的商機,開始起步。
1996年和2001年,首家唐久便利、金虎便利在太原誕生,也開始了兩個便利店品牌在太原PK的歷史。
由于“既生瑜又生亮”,兩家便利店從誕生之日起就競爭激烈,特別是日常消費品領域,彼此在緊貼太原人的生活服務領域不斷推陳出新。
無論酷暑還是寒冷冬夜,太原人都能在距離家門口不到300米的地方找到一家便利店,既能果腹,又能實現基本的生活需求。
除了超市基本的冷鮮、零食蔬果、肉蛋奶供應外,繳納燃氣費、有線電視費,以及打印傳真、收發快遞、共享租賃服務,甚至家電清洗、代客遛狗這樣的第三方服務也能在兩家便利店里找到。
事實上,唐久便利、金虎便利以及更多本土便利店,能在資本巨頭覬覦的市場牢牢占據優勢,除了自身“接地氣”的服務項目,也與太原市政府扶持第三產業的政策導向密不可分。
太原并非一線城市,但數字化的腳步并不慢。2020年,山西省《關于促進品牌連鎖便利店發展的實施意見》發布,其中對品牌連鎖便利店數字化多業態融合給出了明確的支持。
因此,山西本土便利店不約而同地選擇了“借力”的方式,通過與大平臺合作,開展數字化營銷。特別是疫情后,太原市民通過支付寶小程序等渠道進行線上營銷活動幾乎成為常規動作。
得益于數字化的運用,太原幾乎所有便利店通過線上線下聯動促銷、發券、核銷等手段,不僅與消費者建立了無縫、持續的連接,還有效地提高了復購率。
在山西,太原便利店塑造的數字化意識令人驚嘆,連5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都會用小程序輕松領取線上各類優惠券,并完成數字支付。
對于太原政府來說,遍布全市的便利店也在數字化加持下,與政府公共服務以及多業態連接、綁定,成為城市肌體的毛細血管,提升了城市管理的效率。
同時,這套生活服務+數字化的便利店運營模式,還能復制應用于其他低線城市中。如今,唐久和金虎已經將這套模式從山西太原搬到了陜西西安等地。
便利店是一個俗稱“彎腰撿鋼镚兒”的行業,辛苦但又極其考驗運營能力。
從城市管理和服務角度來看,這或許也是太原打造城市品牌值得借鑒的思路。
對太原來說,有個現象需要太原警惕:這些年來,山西不斷丟掉賴以自豪的文化品牌標簽。先是“5A景區”喬家大院被揭牌,接著是平遙古鎮的“平遙國際電影節”被迫停辦,無不顯示出山西品牌運營能力不足,服務意識堪憂的窘境。
任何城市文化品牌,都是經過漫長歷史積淀后,積累的市場口碑。想丟掉很容易,重新拾回就非常難。
從這個角度來說,太原在積極轉型的征程中,設計城市與產業發展的新路徑,如果借鑒本土便利店的創新服務意識與數字化水平,或許是一個不錯的思路。
董宇輝直播時的開篇說:“時間好像偏愛山西這片土地,于是在這里留下了許多它走過的痕跡……”
太原,也在千年的明月映照下,踏著歷史的印記,等待時間重新在這座城市鐫刻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