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實習記者 李彥慧
界面新聞編輯 | 黃月
在1928年挪威作家西格麗德·溫塞特（Sigrid Undset）獲諾貝爾文學獎95年后，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再次頒給了挪威作家——約恩·福瑟（Jon Fosse）。
獲獎后，現年64歲的福瑟在挪威國家廣播電視臺（NRK）的采訪中表示，他接到組委會的電話時非常驚訝，但“同時也不驚訝”，他說自己在這十年間早已“做好了獲獎的準備”。福瑟在一份聲明中坦承自己在獲獎后“不知所措，又有點害怕”，他表示：“在我看來，諾貝爾文學獎主要是對文學的表彰，而非對其他因素的考量。”
福瑟通過挪威出版商發表聲明稱自己“非常開心也非常吃驚”，因為“過去十年自己一直是最受歡迎的作家之一”，他一度認為永遠也得不到諾貝爾文學獎了，他說：“我只是不敢相信。”十多年來，福瑟一直被視作諾貝爾文學獎的有力競爭者。2014年，他告訴《衛報》，雖然希望自己能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但他也對這份期望帶來的負擔持謹慎態度：“通常，他們會把獎頒給年紀很大的作家，這非常明智——當它不會影響你寫作時，你就能收到了。”
路透社報道，福瑟也表示，諾貝爾文學獎是對他寫作所用的語言——新挪威語（Nynorsk）——的認可，他將自己獲獎歸功于這一語言本身。福瑟一直堅持用新挪威語寫作，相較挪威另一種官方語言書面挪威語（Bokm?l）而言，新挪威語更為傳統，使用者也更少。在2022年《洛杉磯書評》的采訪中，福瑟解釋了自己為什么堅持用新挪威語寫作，“（新挪威語）是我的語言，是我從上學第一天起就學到的東西......用這種‘弱勢’語言寫作是我作為作家唯一的優勢，”他說，“相比書面挪威語，它有一種新鮮感。”福瑟提到，當讀到《卡夫卡：走向弱勢文學》（Kafka: Toward a Minor Literature）一書時，他意識到用新挪威語寫作的自己與卡夫卡的處境非常相似。
歷史上，共有四位挪威作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但福瑟是唯一一位用新挪威語寫作的作家，他在挪威本土受到廣泛歡迎：在首都奧斯陸的酒店里有以他名字命名的套房、墻上印著他小說里的名言......福瑟的英文譯者塞爾斯說，因為福瑟對新挪威語的支持，許多使用該語言的人在某種程度上將他視為“民族英雄”。
挪威《晚郵報》（Aftenposten）的文化編輯塞西莉·阿斯克（Cecilie Asker）在接受采訪時說，介于挪威隊不太可能贏得世界杯，福瑟此次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是挪威“真正應該慶祝”的事。挪威首相約納斯·加爾·斯特勒（Jonas Gahr St?re）也發推文表達了對福瑟的祝賀，稱整個挪威都為他感到自豪。
瑞典文學院的頒獎詞稱福瑟“他富有創新精神的戲劇和散文賦予了不可言說之物以聲音”。他曾告訴《洛杉磯書評》，當他“寫得好”時，就會出現“第二種無聲的語言”。福瑟說：“這種無聲的語言表達了它全部的含義，但它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故事背后的聲音——你能聽到無聲的聲音在說話。”
福瑟的作品常常被稱為“慢散文”（slow prose），但他的劇作節奏并不“慢”——福瑟的劇本相當短，他認為戲劇的特點是“沒有時間糾纏在一件事情上”。然而在散文上他持不同觀點——如果有必要，希望能“給每一個瞬間、每個事件足夠的時間”，讓語言“以一種平和的方式流動”。
“平和”（peace）是福瑟作品一以貫之的風格，他的英文譯者之一達米恩·塞爾斯（Damion Searls）告訴《紐約時報》，福瑟討論自己作品的關鍵詞之一就是“平和”，“（他的作品里）有一種真正的寧靜，即使不好的事情發生了，有人死了、有人離婚了，但還是散發出那種寧靜，”塞爾斯說。
《紐約客》將福瑟的小說與戲劇關系形容為一種“言語與思想之間深思熟慮、斷斷續續、如音樂般交替的節奏”。福瑟則表示，自己的小說和戲劇在某種程度上都是關于“節奏”的，這種節奏說起來容易，但很難分辨它到底是什么以及如何發揮作用。他在《紐約客》的采訪中表示，所有的概念，比如愛，用起來都很容易，但真正要理解卻很難，“但是它們在那里的時候就會很明顯：當有節奏的時候，你能感覺到；當有愛的時候，你也能感覺到。”
除了作家身份外，福瑟也是一位翻譯家。他曾翻譯過卡夫卡的《審判》，這也是他第一本嘗試翻譯的小說。2022年，福瑟翻譯了澳大利亞作家杰拉爾德·默南（Gerald Murnane）的作品《平原》（The Plains）。他曾向《紐約客》表示自己非常喜歡翻譯，某種程度上翻譯是“非常深刻的閱讀”。
相比面對面的訪問，福瑟曾表示自己更喜歡通過電子郵件進行采訪，他認為即使是用英語寫也比說話更容易。在被問及寫作的原因時，福瑟說他的想法更接近哲學家雅克·德里達（Jacques Derrida）說的：“你不能說的，就必須寫出來。”寫作對于福瑟而言是一種“生存方式”，也是一種“逃避”，福瑟在2014年《衛報》的采訪中說：“我從12歲開始寫詩和故事，我創造了世界上一個屬于我的空間，一個讓我感到安全的地方。”
參考資料：
https://www.nytimes.com/live/2023/10/05/books/nobel-prize-literature
https://www.theguardian.com/books/2023/oct/05/jon-fosse-wins-the-2023-nobel-prize-in-literature
https://lareviewofbooks.org/article/a-second-silent-language-a-conversation-with-jon-fosse/
https://www.newyorker.com/culture/the-new-yorker-interview/jon-fosses-search-for-pe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