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野馬財經 張凱旌
編輯丨武麗娟
昔日“大白馬”、千億藥企云南白藥（000538.SZ）也卷入了醫藥反腐風暴中。
近日，云南白藥中藥飲片分公司（下稱“白藥飲片公司”）發表致歉聲明，原因是不久前云南省政府采購和出讓中心發布的《關于醫藥企業失信行為擬評級的通知》（下稱“《通知》”）中，提到白藥飲片公司原區域經理涉嫌個人行賄行為。公司稱，已第一時間終止了相關業務合作，涉事員工也已被解除勞動合同。
當前醫改正行至深水區，全國各地監管部門都在開展醫藥企業失信行為評價工作，登上失信名單的企業，會在市場端遭受重大損失。而這一動作，也被業內視為打擊商業賄賂、操縱市場等違法違規行為的一記重拳。
目前，行賄風波并未顯著影響到上市公司股價。聲明發布至9月22日，云南白藥微跌1.59%，目前市值954億元。
不過，道歉肯定不會是這起事件的終結方式。后續會如何進展？云南白藥在整個事件中，又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個人行賄企業也需擔責
野馬財經注意到，云南省政府采購和出讓中心自7月21日起，曾陸續發布了5封《通知》，白藥飲片公司正是第二封被公示的企業之一。
發布的背景，其實是云南省醫保局按照有關規定，對2022年第四季度醫藥商業賄賂案的涉案企業進行了信用評價，而出現失信行為的公司要去領通知。
來源：云南省政府采購和出讓中心官網
具體而言，失信行為包括商業賄賂、涉稅違法、實施壟斷行為、不正當價格行為、擾亂集中采購秩序、惡意違反合同約定等。失信等級則分為一般、中等、嚴重和特別嚴重，對企業處罰由輕到重。
不過，上述《通知》并未明確標出相關企業的失信等級。作為對比，2022年不僅標出了等級，還特別公示了評級為嚴重和特別嚴重的企業。只是，2022年累計公示的企業數量，要比今年少很多。
來源：云南省政府采購和出讓中心官網
資深醫藥專家郭新峰認為，商業賄賂案件劇增與近期的醫藥反腐直接相關。一個例子是，此前云南同豐醫藥曾向當地一家醫院有關人員給予回扣或不正當利益，以使其經營的藥品獲得額外的交易機會、競爭優勢和銷售數量，累計折合人民幣60萬余元，被判定為“嚴重失信”。代價是其藥品、醫用耗材會被限制甚至中止掛網、投標或配送資格。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云南省政府采購和出讓中心發布的是“擬評級”而非“評級”通知。其目的是在信用評分扣除落地前，就違規行為及扣除分數通知藥企，避免誤判，給了藥企申訴、補救、改正錯誤的機會。
郭新峰表示，一般情況下，失信擬評級通知的大部分企業都是一般失信，只會受到書面提醒告誡，雖然扣分會累積，但對企業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
而商業賄賂，如果是涉及局部省份的個案，一般會被認定為嚴重失信，涉及全國性的商業賄賂，就是特別嚴重失信。公開道歉的企業，屬于情節較為嚴重的，可以起到引以為戒、以儆效尤的示范作用。
而且即使將商業賄賂歸結為員工個人行為，企業也需承擔責任。界定醫藥企業失信行為以及等級的關鍵文件——《醫藥價格和招采信用評價的操作規范（2020版）》顯示，醫藥企業承諾對于其員工或具有委托代理關系的經銷企業實施失信行為使己方藥品或醫用耗材獲得或增加交易機會、競爭優勢的，應承擔失信違約責任。
現在還只是通知版，真正對白藥飲片公司失信評價的結果還需等待云南省醫保局的最終判定。不過，郭新峰稱，分公司就算嚴重失信，也不會影響到云南白藥總公司的信用評分。
旗下公司多次卷入行賄案，云南白藥怎么了？
這封道歉聲明的背后，其實是云南白藥旗下公司多次牽涉行賄案的歷史。
2016年，原發改委價格司副巡視員郭劍英受賄細節公布，涉嫌受賄1064萬元，涉58家醫藥企業，云南白藥榜上有名。
2020年3月，云南省紀委在網站公告，對4名涉嫌向云南阜外心血管病醫院原副院長行賄的人員采取留置措施，而云南白藥子公司營銷一部總監何燕就是其中之一。
此外，2016年、2018年，裁判文書網上還有云南白藥銷售人員涉嫌行賄蘭坪縣醫院藥劑科科長、巢湖市某街道社區衛生服務中心副主任的案例。
來源：裁判文書網
郭新峰認為，行賄事件多次發生或與公司內部治理問題相關，如總公司對子公司、孫公司控制力弱，業務流關聯與融合不強，風險控制缺失等。
而海南博鰲醫療公司監事鄧之東則認為，公司內控和銷售環境兩方面都存在問題，內部管理不夠嚴格，銷售環境競爭激烈，一些企業就容易采取不正當手段獲取市場份額，導致違規行為的發生。
事實上，上述一系列案件的受賄對象都集中分布在醫院和社區衛生站；此次白藥飲片公司的區域經理，也是針對某醫院行賄。數據顯示，這些區域其實正是云南白藥銷售渠道的布局重點。
2022年，批發零售為云南白藥帶來的收入占到總收入的64.8%。公司在描述銷售模式時稱，批發業務主要面向醫療機構、商業公司等采購量大、長期穩定的客戶，采用“先貨后款”原則。
企查查顯示，云南白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共有1564個客戶，其中衛生服務站有883個，醫院有369個，合計占到總客戶數量的80%以上。
云南白藥甚至每年都需要給醫院交一筆“綜合管理費”，該費用2021年時一度達到1.47億元，今年上半年也有4267.35萬元。
云南白藥的銷售費用也是出了名的高。2018年至今年年中，公司合計銷售費用達221.92億元，其中今年上半年同比增長12.32%，達22.58億元；具體來看，占比最高的是市場維護及推廣費，達到10億元。對比之下，2018年至今年年中公司研發費用僅有12.78億元。
來源：云南白藥公告
在當前的大環境下，這其實也是醫藥生物上市企業的普遍特點。Wind醫療保健領域509家A股上市公司中，今年上半年有33家銷售費用率超50%，143家超30%；2022年銷售費用超過10億元的多達86家，最多的上海醫藥（601607.SH）甚至達到142.79億元。值得一提的是，云南白藥2022年剛作為第二大股東戰略投資了上海醫藥。
大部分醫藥企業如此重視銷售，可能與行業產品同質化帶來的激烈競爭有關。僅僅是注射類的頭孢產品，在國家藥監局就能檢索到超300條批準文號。
雖然銷售費用與醫療腐敗并不能劃等號，但過往的案例也說明，兩者之間確實具有一定相關性?；乜邸⑻装l票、學術推廣費等賬目，都隱藏在銷售費用中。
董事長懸空近7月，誰來力挽狂瀾？
即便在銷售渠道上“卷生卷死”，云南白藥近幾年還是出現了業績增長乏力的情況。
2022年，公司營收幾乎零增長，凈利潤雖然同比微增，但絕對值尚不如2016年的水平；今年上半年，公司業績有所起色，營收同比增長12.73%，凈利潤同比增長106.84%，為28.26億元，但實際情況可能并不像數據展示的那樣亮眼。
一個事實是，2022年上半年，云南白藥受累于萬隆控股（0030.HK），資產減值損失高達5.93億元；同時由于持有的證券、基金走勢較弱，公允價值變動帶來的虧損也高達4.17億元。兩項數據合計就造成了超10億元的虧損，而到了今年上半年，這部分虧損則轉化為了至少3000萬元的正收益。需要注意的是，兩個報告期凈利潤的差值總共不到15億元。
另外的一項數據是，在今年以前云南白藥半年報中凈利潤最高的時期是2020年，達到24.53億元，而那時上海醫藥的數據還沒并表。今年上半年，云南白藥權益法下確認的對上海醫藥的投資收益為4.39億元。
此前隨著福建前首富、資本大佬陳發樹的入主，云南白藥曾一度將“炒股”作為增收手段之一，2020年-2021年累計動用“炒股”資金超240億元。其中2020年，公司通過“炒股”賺了22.4億元，一度讓凈利潤達到了歷史最高的55.11億元。
但2021年，云南白藥就在股市里虧了19.29億元，一度導致凈利潤腰斬；邁入2022年后，情況也并未有明顯改善，最終公司宣布“戒股”，將逐步減倉，不再增持。
香頌資本董事沈萌認為，云南白藥的大額資本支出較少、此前的部分新產品嘗試也沒有很好的市場反應，又不愿意分紅返還給投資者，所以只有進行投資，但這種行為既不能突出上市公司主業優勢，也不一定會給投資者帶來收益。
更何況，證監會最近的再融資新規中，也提到要“嚴限多元化投資”。雖然云南白藥的投資嚴格意義上來講是被列為金融資產而非跨業經營的業務資產，因而不屬于多元化投資，但沈萌表示，限制上市公司“不務正業”搞投資，可能確實是監管層希望的發展方向。
如此一來，云南白藥就更需要回歸實業經營，找到有效增收的辦法?？汕∈窃诖藭r，曾經為云南白藥發展數次立下汗馬功勞的24年老臣王明輝又宣告辭職，這給公司未來的路，又增添了一些不確定性。
目前距離王明輝辭職已時隔近7個月，而接替的下一任董事長仍未被成功選出，只是一直在由首席執行官董明代為履職，或也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敲定合適人選的難度。
在此背景下，云南白藥股價自2021年2月高點至今跌幅超66%，其混改時引進的戰投方江蘇魚躍，也在限售股剛剛解禁之際選擇了減持套現。
不過，云南白藥畢竟是百年名藥，配方享有國家最高保密級別，藥膏、氣霧劑都是10億級大單品，牙膏市占率也長期穩居細分賽道第一。基本盤穩固的背景下，擁有前華為中國區副總裁背景的董明，能夠為企業注入怎樣的活力，還是值得期待的。
從目前的情況看，董明已經為云南白藥帶來了多位前華為體系內的得力干將，這讓這家傳統藥企，在數字化方面有了不少新進展。新的管理層，正將重點放在培育口腔智護、精準醫美和智云健康這些新業務單元上。
公司半年報發出后，中信證券表示，考慮到公司經營持續改善，同時投資收益擾動出清，略微上調2023年-2025年凈利潤預測。
但董明是否能順利繼任董事長，二股東背后的陳發樹是否會有其他想法？這些問題還有待進一步觀察。
你如何看待云南白藥分公司此次的行賄行為？認為這家“老字號”能煥發新生嗎？評論區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