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智谷趨勢
越南突然超越中國！
不是GDP，而是新能源汽車。
但這也很嚇人了，因為在新能源賽道上，中國本來是一騎絕塵的先行者。
最近，越南“造車新勢力”Vinfast登陸美國納斯達克才十來天，市值就飆升到了1596.99億美元（約合11637億人民幣），超過了“全球新能源汽車銷冠”比亞迪(6822.55億人民幣)，遠遠高于“蔚小理”市值之和的兩倍多。
市值如此之高，想必有很多過人之處吧？
重點是，一點都沒有。
論資歷，Vinfast 2017年才成立，比“蔚小理”晚了兩三年，更別提“新能源鼻祖”比亞迪了。論銷量，Vinfast總共只造了約兩萬臺汽車，而比亞迪剛剛搞完第500萬輛新能源車下線儀式。論業績，Vinfast前兩年虧損了28億美元，比亞迪2022年凈利潤高達166.2億人民幣。
Vinfast就像一個沒有武術根基的愣頭青，突然橫空出世，一出手就江湖各大門派都秒掉了，震動了天下武林。
根據“金庸定律”，武功要想速成，必然有逍遙子這樣的高人相助。
網友們紛紛表示，幕后高人肯定來自華爾街和白宮。美國扶持“越南特斯拉”，就是為了對抗中國蓬勃發展的新能源汽車產業，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真的是這樣嗎？
1.
假如華爾街真要下場操作Vinfast，操作應該是怎樣的？
比如高盛，如果決定要撐Vinfast，資本市場必然會率先對此做出反應，Vinfast的股價必將來一波大漲，然后等到高盛支持到位后，逐漸回落并企穩至某個高位。
比如渾水，如果認定Vinfast的高估值存在泡沫，決定做空，那它一定會像當年做空瑞幸那樣，先悄咪咪地來一波實地探訪，再甩出若干份唱衰的研報，股價順勢大跳水。
所以不難發現，不管是看漲還是看空，機構下場，必然帶有自己鮮明的風格。就像名酒，混跡資本市場多年的投資者們一品，憑其標志性的獨特風味，就能知道這是來自華爾街哪個酒莊。
但Vinfast過山車般的走勢，不太像是機構所為。
首先，從交易金額上看，8月16日至22日，最大的一筆成交訂單為買入331.79萬元，這種體量，對動輒分分鐘幾億上下的金融巨頭而言，實在有點看不上眼。
其次，從交易量來看，交易筆數很多，交易頻繁，但單筆金額偏低，是Vinfast近幾個交易日的典型特征。
據路透社報道，4.28億總價值的Vinfas股票都是在當日完成交易，快進快出。
這很符合散戶的投資習慣。要知道美股的買入和賣出是當天就能成交的。
你作為一個小散，你發現一只可能存在投資機會的股票，但你內心還是忐忑的，因為它的走勢大起大落，你也不知道你買了的下一秒到底是暴漲還是暴跌。
抱著試試看的心理，你買了一小部分，半小時后，你發現它漲了，于是果斷賣出，賺了一波差價。
在海外最大的投資者交流社區Stockwits(相當于中國的雪球網)，Vinfast一度位居熱榜第二位，這表示個人及小型投資者對其充滿興趣。
為什么小散的操作就能給股價帶來這么劇烈的變動？因為Vinfast只拿出了1%的流通股放在納斯達克自由交易，剩余99%都牢牢掌握在Vingroup老板潘日旺和SPAC公司黑桃亞洲手中。
盤子小了，股價變動自然就更劇烈。就像你往水塘和水杯里倒酒，倒的量都一樣，但酒精度數相差很大。
但盤子小了，機構投入的資金也相應的變少，你非說這個過山車式的股價是華爾街巨頭拉鋸的結果，好像也說得過去....嗎？
首先，不管是做空還是做多，好像都沒啥操作空間。
顯然，Vinfast存在泡沫，泡沫往往意味著做空機會，但你不要忘了，在市場自由流通的股份，只有1%。
這意味著極度缺乏流動性。金融科技公司S3 Partners董事馬修·昂特曼就表示，Vinfast缺乏參與傳統借貸項目的機構投資者，也就是說，潛在做空機會“非常稀缺”，做空成本非常高昂。
目前，融券做空Vinfast的年化利率高達162%，做空保證金要求300%，相當于做空一股要押3股的保證金。但這么小的盤子，你的利潤空間可能極其有限。
而去做多一只規模極小、存在估值泡沫的股票，顯然不是機構的投資風格。
聚集了全世界最精明頭腦的華爾街，顯然不會去做這種一本萬虧的生意。
其次，如果對Vinfast進行基本面分析，就會發現它實在是有些難入華爾街大佬們的法眼。
因為從生產方式上看，Vinfast基本上不掌握核心技術，只做貼牌生產。
2017年，Vinfast成立，主營業務為燃油車生產。2018年，Vinfast收購了位于越南河內的一家通用汽車工廠，并通過從通用、寶馬等汽車巨頭獲得知識產權許可，開始了第一批燃油車的生產。
在燃油車階段，Vinfast就靠貼牌發家，其生產的車型，也大多就是雪佛蘭和寶馬5系換個殼而已。
2022年，為響應汽車領域電氣化進程，Vinfast全面轉向電車生產，并公開表示“對標特斯拉”。
但與全流程自主研發、生產的特斯拉相比，Vinfast顯然還差得遠。在電車生產上，Vinfast依然完全依靠貼牌，其零件和技術供應毫無自主性可言。
比如，電車最為依賴的三電系統，Vinfast選擇全部進口。電池來自國軒高科，電機來自大連豪森，半導體是日本產的。
除此之外，整車設計由意大利的賓尼法利納承接，裝備線是西門子的，其它零部件是博世的。
吃百家飯造出來的Vinfast汽車，在國人眼里，水平也一般。
除了越南之外，海外市場也不太買賬。
由于越南汽車工業本身就較為羸弱，Vinfast在越南本土還是很吃香的。惠譽旗下研究機構BMI Research的數據顯示，2022年Vinfast在越南電動汽車市場的份額超50%，是毋庸置疑的本土霸王。
但放眼全球，Vinfast的實力就有點擺不上臺面了。在成立之初，這家公司就雄心勃勃地想要進軍全球市場。目前，Vinfast已向美國出口了約2100輛電動汽車，并向加拿大出口了800輛電動汽車。
實際銷量就有些寒磣了，只在美國賣出了137輛。
而在經營性數據上，2022年全球汽車制造業的主營業務收入均值為511.58億美元，Vinfast僅為6.34億美元，是平均水平的1.2%。
這種營收水平，擺在一眾老牌車企面前，根本不夠看。
費大力氣扶持這樣一家公司，圖啥？華爾街做的是風投，不是慈善。
另外，如果想要遏制中國的新能源汽車發展勢頭，美國也有其他更科學的選項。
因此，如果真要藉此遏制中國新能源汽車的發展，遷移特斯拉工廠，更加直接省事。
如此一來，炒高股價，大概率就是潘日旺和美股散戶們的個人行為了。
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2020年，納斯達克熱炒中概小盤股，房多多一晚暴漲12倍，嘉銀金科盤中漲了9倍，穩勝金融盤中大漲7倍。
Vinfast也是有點背景的，此前赴美設廠，拜登還親自在社交媒體上撰文，表示Vinfast將為當地提供近7000個工作崗位。
從這個角度看，美股炒作的，是越南經濟和品牌崛起的概念。Vinfast套用的，是“越概股”的邏輯。
2.
越南首富潘日旺，比許家印小了10歲。但他們應該認識認識，結為忘年之交。
因為他們倆，實在太像了。
1968年，潘日旺出生于越南河內的一個華人家庭，父親在北越防空部隊服役，內戰時長期不在家，母親獨自支撐生計，生活很艱難。
1958年，許家印出生于河南農村，不到1歲時，許家印的母親就因敗血癥離世，從小跟著父親和奶奶長大的許家印，成了“半個孤兒”。
苦難的家庭環境并未讓兩人沉淪。潘老板從小勤奮好學，19歲時考上河內礦業地質大學，又憑數學競賽獎金去了前蘇聯留學。許老板一戰清華落榜，二戰考入武漢鋼鐵學院（后改名為“武漢科技大學”），走出了大山。
1992年，潘日旺畢業，前蘇聯剛剛解體。和妻子定居烏克蘭的潘日旺，開了一家名為“升龍”的越南餐館。同年，在舞陽鋼鐵廠待了10年的許家印，辭去辦公室主任的工作，南下深圳創業。
在烏克蘭的潘老板發現，當地經濟狀況很糟糕，經常吃不上飯，嗅到商機的潘老板一咬牙，借了黑社會的高利貸，準備做方便面生意。
潘老板眼光還是不錯的。便宜的方便面，是處于動蕩環境下的烏克蘭國民少數消費得起的食物之一，1996年，潘日旺的“米維娜”方便面銷量突破100萬包，潘老板乘勝追擊，將米維娜拓展成一個速食系列品牌。
而在深圳的許家印，在一家貿易公司做起了業務員，憑借超群的能力，迅速為公司拉來10萬的業績。但生活依然窘迫，一家人擠在合租房里，夏天連風扇都舍不得開。
1996年，跟老板要求漲工資遭拒的許家印，從貿易公司單飛，來到廣州，開始搞房地產。
世紀之交，認準越南地產即將迎來爆發增長的潘老板回到故鄉，在度假時做了一個重要決定：回鄉創業。
“越南人和中國人很相似，他們總喜歡把金條藏在床角。在這種地方，房地產一定會繁榮。”
38歲時，許家印在廣州成立恒大實業集團。一年后，Vingroup（溫納集團）在胡志明市證交所上市，迎來高光時刻，潘日旺也一舉成為越南首富，更是首位登上福布斯富豪榜的億萬富翁，被業內戲稱“越南李嘉誠”。
到了2004年，恒大在廣州已經擁有十幾個樓盤。同年，恒大開始進軍全國市場，喊著“打造精品”的口號，恒大一路攻城略地，短短幾年內就發展成為國內知名的房地產開發商。
潘日旺在商業住宅方面，也是奔著打造精品去的。越南經濟的高速增長，讓潘日旺把目光投向了快速興起的中高產階層，在住宅領域，溫納集團打造了河內最奢華的別墅區和多個高級住宅項目。為了契合中產的需求，打造“更好的居住體驗”，潘日旺甚至引進了中國的風水概念，買房，就送風水設計。
靠地產發家，手里攥著大量現金的潘日旺和許家印，在歷史的不同節點，都不約而同地盯上了新能源汽車。
許老板造車“買買買、合合合、圈圈圈、大大大、好好好”的15字箴言，潘日旺可能沒聽過，但卻是忠實的踐行者。
在“買”和“合”上，恒大新能源通過一系列國際并購和合作，完成了從整車研發制造、動力總成、動力電池、智慧充電到汽車銷售的全產業鏈布局。不僅如此，還與博世、麥格納、大陸、采埃孚等全球60家汽車零部件龍頭企業簽訂戰略合作協議。以此獲得新能源最為關鍵的技術和知識產權。
Vinfast做的是貼牌生意，從通用和寶馬等汽車巨頭獲得了知識產權許可，并通過前文所述的一系列合作，完成了對三電系統的布局。
圈地層面，恒大在全國圈地，Vinfast去美國建廠。
在“大”和“好”層面，兩人都瞄上了特斯拉。恒大汽車志在成為全球新能源汽車龍頭，在產品研發上全面對標特斯拉；Vinfast想要成為越南標志性的民族企業，對標特斯拉，打造一個“世界認可的品牌”。
就連當下面臨的窘境，兩人也出奇地一致。
和許老板一樣，潘老板的地產業務，也走到了歷史的轉折點。
2021年底，胡志明市拍出了世界最強地王，成交價為人民幣68萬元/平，甩北上廣深好幾條街。
問題是，橫向對比，胡志明市的GDP水平，在中國只能排80多位，也就是十八線小城市的水平。
可想而知，泡沫有多巨大。
風暴正在醞釀，2022年4月，買下這塊地的杜英勇父子被捕，一眾涉及地產的企業家也先后被捕。2023年第一季度，越南經濟增速顯著放緩，由2022年同期的5.05%放緩至3.32%，未來愈發充滿不確定性。
這種情況下，潘日旺還能穩坐釣魚臺，甚至還抽空在大阪與曾毓群碰了面，商量Vinfast的合作事宜。
選擇此時加碼新能源汽車，潘老板多多少少，有為自己留一條后路的考慮。
但目前的Vinfast，離成為特斯拉太遠，離恒大汽車太近。
3.
Vinfast的發展前景，也許并沒有潘日旺想的那么樂觀。
今年第一季度，VinFast收入同比銳減49%，凈虧損高達5.98億美元。
而在2022年，全年虧損高達21億美元。Vinfast的發展，全靠地產板塊的輸血。
但如果地產板塊也不行了，潘日旺將陷入和許家印相似的境地，唯一的優勢，是身處越南，在美股上市的潘老板，也許在資本操作上多了一些騰挪的空間。
作為成熟的資本市場，美股具備完善的做空機制，花樣繁多的衍生工具，和當日交易的交易效率。
選擇先扔1%股份進去試試水的潘日旺，比許家印穩健許多，對金融杠桿的謹慎態度，也使其比許家印走得更遠。
起碼Vinfast海外建廠，也真正實現了量產。
在接受CNN采訪時，Vinfast CEO黎氏秋水表示，在未來的六個月到一年內，大部分受限股將會放出，為市場提供更充裕的流動性，彼時，潘老板的Vinfast將直面美股更加殘酷的資本挑戰，但同時，在這半年到一年的時間里，潘老板或可這1%股的表現，權衡放出股票的數量和時機，待限售期過去，自如選擇進退。
成長于動蕩環境，嗅覺敏銳，行事穩健的潘老板，選擇此時進入電動車行業，究竟是想要分一杯羹，還是地產動蕩下的無奈之舉，我們不得而知。
但從地產跨界造車的，不管是恒大許老板，還是寶能姚老板，最終都事與愿違。
Vinfast能走多遠，也許還得看潘老板對這個陌生的行業，存有多少敬畏。